『……』
云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沙发上。
好累，身体像散架了一样……
庆幸的是还能思考。只是每次动身，肌肉都有一刹那的麻痹……不过应该能很快适应。云风做了几次深呼吸。
“已经治疗完毕了。”
月竹的声音从沙发的另一头传来。
“陷入睡眠是正常现象，没必要担心。”
“明白了。”
姑且是明白了而已。
意识到自己是陷入了睡眠，云风似懂非懂地松了口气。
“运气不错呢。”
月竹头也不回地在桌子上努力着。
“你的伤口可不小，如果再晚来几小时就惨了。虽然致死还远不至于，但让你成为植物人，也就只需再过三个小时，明白吗？”
“所以，是月竹小姐又救了我一次啊。”
“那是天语的功劳啊。”
那是什么声音？云风抬起脑袋。
说起来，从刚才起就一直有某股奇怪的细小的声音沙沙作响。
他坐起来，看见月竹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握住笔，习题册就在目光触及的地方。
“月竹小姐，在做作业？”
“嗯，无聊的作业，可怕的人生。”
姑且不论这种回答有多少可以相信的成分，但令月竹在意的并非这个。
“你起来了吗？净魂后居然能这么快恢复……”
透过墙上的镜子注意到背后已经坐起来的云风，她端起瓷杯喝了一口。
“精神意志什么的，你肯定不懂吧？净魂后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一般人都会躺个很久才行，同时这也是魔法的关键……啊，不过对你也没什么了。”
月竹将杯子放下。
“你马上就会忘记这里的一切了。所以祝贺自己做个好梦吧，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啦！”
“我真的会失去这一段记忆么？”
云风低下脑袋，“月竹小姐，能不能保留我的记忆？”
“不行。”
坚持原则的魔女转过椅子，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魔法世界不能让普通人介入，这点请你谅解。不过怎么了，是因为看到魔法的神奇吗？其实魔法也就是那么回事的东西啊。”
“是不想忘记月竹小姐。”
“……是吗？看来我得感谢你了。”
月竹端起瓷杯遮掩神色。
瓷杯里晃悠悠地盛着香醇的咖啡，在没有橘子汽水的时候也能成为她的替代品。但这一次，却意外的没有喝的欲望。
“感谢什么的，是我应该向您说的吧，毕竟您救了我的命。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很明快很活泼的大姐姐，真的很感谢您。”
“感谢就算喽。不过我会记住你的评价的，谢谢。”
她晃了晃杯中的所剩无几，一饮而尽，然后注视杯底的残粒陷入沉默。
这是她尤为喜欢的画面，更曾因它的艺术性与天语争论了很久。——最后以平局收场。
话说回来，关于记忆消除她从来不会有过犹豫的。
明快又活泼的大姐姐么……
谢谢你，但我又怎么当得起……
月竹靠着椅背揉着太阳穴。这么会功夫，她已经听到从走廊深处传来的脚步声了。
“——”
门被打开。
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绣有圣诞老人图案的睡袍的少女——天语出现在门口。顺带一提，头上还带着顶部有一个毛绒球的睡帽。
“来了。”
“你这家伙现在就睡……是呢，都七点了。”
对于天语入睡的时间，月竹还是稍微有几点想吐槽的。
“能每天保持7点入睡，一天睡眠时间超过12个小时，不愧是云深市的监察者呀。”
“早睡早起身体好，毕竟，长身体的时候呢。”
月竹脸色有着明显的变化，
“亏你还有脸说啊，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
目光斜视，那娇小的身影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有股无法形容的嘲讽：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别说我是小丫头！”
“我是说错了，还是你恼羞成怒？”
“你这！……哼，我可是知道的哦，天语的年龄。明明都是这个岁数了还装出那种模样，是装无口少女吗？”
月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狠瞪着那个少女。
天语则聪明多了，不理会月竹的目光。
“下次，那件事自己处理。”
“为什么，天语遇到难处了？”
“现代人都知道汽车需要保养，何况是我的眼睛呢？”
说完，天语转向云风。
“你，坐到那里去。”
她伸手指了一个很像是随便指出来的位置。
云风照做了。对他来说，那只是换了一个坐的地方而已。
反正自己的记忆马上就会被消除吧。他想。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不要动。”
天语没有拿起魔杖，只是拿来一本厚重的书。接着，她的全身都散发出莹白的光芒。
书页像被一只手不停翻阅，哗啦啦地翻动着。随着少女目光的改变，猛地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这一页记载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是人类用肉眼说看不清的程度。魔法师用精神力接触知识，这是他们特有的阅读方式。
“接下来，我会看到你的全部记忆。但请放心，不会做其他事情。”
云风机械性地点着脑袋。
比起这个，他更想在最后多看几眼那位椅子上的少女，可惜不敢侧过脑袋。
『——』
厚重的书本浮上天空。
“开始了，闭眼。”
脚下的魔法阵开始显出光芒，一个又一个伟大而平凡的符文飞舞在空气中，进行着不知是同恶魔还是天使的交易。
另一边，月竹静静地观看全程。
这样，与这家伙的记忆也会消散吧？她无趣地转动着写字笔。
魔法的世界可远比想象的来的危险啊，这也是为了那家伙好。
不过——
『……』
月竹略感无语地端起刚刚斟满咖啡的杯子。
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
真是糟透了。她眉头微蹙。
这种被一个普通人在意的心情令她非常不爽快，但也许，以后真的有可能再见面呢？
不。根本不存在『也许』的可能性。月竹闭上眼睛，为一切盖棺定论。
既然是普通人就好好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吧，魔法的世界并不美好。
世上只有一个拉比努斯，也只有一个月竹，而且她的眼中满是坚决。
不过，这种既冷静又不耐烦的眼神也就在她身上能看到了。杀出这么个插曲谁能想得到呢？人心最难捉摸，看来，她连自己都不了解。
“……哼。”
月竹用不屑的轻哼为这场“脑内闹剧”画上句号，然后带着挑剔性的郁闷喝起咖啡来。
一口，两口，三口，直到渐凉也没有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