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年年回到家,妆都没卸,和衣而睡,一夜无眠。
第二天到剧组的时候,眼下一片青黑。
楚烈捧着保温杯训她:“不是你昨晚上偷鸡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游年年有气无力地趴在椅背上:“偷鸡倒是没有,只是看了好精彩的一场戏。”
楚烈也有所耳闻宁老爷子要换接班人的事,好奇心被勾上来,却又碍于在剧组,只得压低了声音问:“真的是……宁鹤之?”
游年年无声息地点头。
她现在心里很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鹤之。
她们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又一下子疏远。
但总归,宁鹤之成了宁家人——不,他本来就是宁家人。
游年年没有办法,因为宁鹤之一个人,就忘却三年前的那件事。
揉揉太阳穴,她动动僵硬的脖子,企图从别的话题上找到几分慰藉:“烈哥,于书淮的事怎么样?”
楚烈:“废了,完全废了。不过他的团队倒是不甘心,带着他在各个饭局上周旋,想要找到些转机。”
游年年嗤笑:“他们最应该做的,明明是上门跟蔚然道歉。”
楚烈一听这话,突而打了个寒颤:“……年年,那不叫道歉,那是送死。”
蔚然什么手段,于书淮要是真的上了门,不说被揍个半死吧,那张引以为傲的脸,怕是没了。
游年年站起来:“不道歉的话,他会死的更惨。”
楚烈刚想吐槽吐槽蔚然的行事作风,没想到手机突然响了。
他也不避讳游年年,接通电话,还打开了免提。
那边是助理抑制不住惊喜的声音:“烈哥!咱们之前处理过的脸歪的那个十八线,今天陪酒嘴臭目中无人当小三的黑料全部被爆出来了!现在是全网黑啊!”
“还有,副导演也被爆出轨,风评瞬间暴跌。”
楚烈和游年年一听,对视一眼,皆是了然。
“宁峤到底是怕了,”游年年环胸,“只是这交代,来的太迟了些。”
她昨天可是话里话外好好敲打了宁峤一番,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渣滓了。
这事儿宁老爷子肯定是知道了,宁峤要是还想当宁家的少爷,就不得不自断臂膀。
一个脸歪女生不算什么,毕竟是玩物,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
副导演可就不同了。
他在圈内也有点话语权,这些年没少为宁峤处理脏事儿,没了他,宁峤的手,暂且不会伸到娱乐圈来。
这两件事儿着实算是个好消息,游年年心中欢欣,步伐也格外轻快。
连带着拍戏效率也高,连着好几次一条过,导演想夸她,但因为副导演的事,又怎么都开不了口。
宁鹤之今天没有和游年年的对手戏,独自坐在一旁休息。
目光落在游年年身上,脑海中却满是昨夜爷爷跟自己说的话。
“游年年,西巷游家独女。”
“我们和游家一直不合,你和游年年,拍完这部戏,最好也不要走的太近。”
“宁家的一部分事务我会再分担一部分给你,你和宁峤公平竞争。至于游家,那是宁家的心腹大患,没了游家,宁家才能扶摇直上。”
……
垂眸,摩挲着指尖,心间好像骤然空了一片。
穿堂风过,衣袍紧紧贴在后背上,喟叹一声,宁鹤之按按太阳穴。
生活何其不如意。
“小鹤,”却突然听见导演唤他,“到你的戏份了。年年,你的戏份给你攒着啊。”
说完,还嘟囔了两句:“怎么突然请假……”
宁鹤之抬头,只来得及看到游年年一角衣袍,软甲束着细细的腰,乌发束起,气势凌厉。
呼吸一窒,他也不知道为何,顺手扔下剧本:“导演,等我一会儿。”
说罢,脚下生风一般,没了人影。
导演:“唉!小鹤!”
没人应他,所有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宁鹤之完全是顺从了本心,等到拽住游年年衣袖的时候,脑子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他把游年年抓的更紧,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游年年也没想到宁鹤之会追上来,一回头,便是他低垂的眉宇。
谁都没说话,谁都不说话。
楚烈站在身边,感觉自己头上在发光。
当即结结巴巴说:“年年……那……那我就先走了哈,拜拜。”
说完,瞬间遛了。
宁鹤之见楚烈走了,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斟酌着开口:“……你要去哪儿?”
游年年垂眸,目光落在宁鹤之抓着自己的手上。
骨节分明,指尖细直。
“行程冲突,我请假了。”
宁鹤之仍是问:“去哪儿?”
游年年不自然地撇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宁鹤之这次不说话了。
游年年反倒有些慌,微微抿唇,说:“去巴黎。”
“几天?”
游年年答:“三天。”
说完这些,二人又没了话题。
长日的光阴在树荫里陨落,坠出一片粼粼波光。
虫鸣吱呀,热度滚烫,相顾无言。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是游年年率先憋不住,“我得走了。”
宁鹤之一听她要走,心底堵着的话便不由自主的讲了出来:“我没有故意瞒你。”
游年年讶然:“什么?”
“昨晚,”宁鹤之绷直唇线,“我应该告诉你的。”
“告诉你我会去寿宴,告诉你我是宁家的孩子。”
游年年敛下眉目,一时不知作何想法。
宁鹤之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时间着实是来不及了,游年年声音不由得有些急:“这些和我没关系,你也不用和我说这些。”
宁鹤之还是没有动作。
游年年瞥见楚烈站在不远处,正不停地招手,无奈:“你先放开我,可以吗?”
宁鹤之禁锢着她的手应声而落。
游年年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在下一秒重新被拽住。
宁鹤之声线有些抖带着无尽的不安:“……我知道。”
他说:“我知道,这些和你没关系。”
“可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不要和我疏远。”
他的掌心带着炽热的温度,比无尽夏日的滚烫几分,热度从相贴的掌心传输,灼烧吞侵,心尖痒痒,血脉酥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