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爹爹从窝棚前的火盆边站起身来。向西望去,晚上到背山看热闹的人群还在陆陆续续从西坡转下来。
人群中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神仙阿婆施法了,快跑呀,贺家要遭殃,今晚到过背山的也要遭殃了!”
话音还未落,就看见从西方的天边,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缓缓往近处移动,越靠近移动得越快,像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色棉被,向整座山盖过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接着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排山倒海一般滚滚而来,中间夹杂着无数“哑,哑”、“扑啦啦”、“嗖”的声响,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是成群结队的乌鸦形成的黑云。
这一大片黑云,直径大概有四五公里,从我们头顶飞过,一直向东北方向飘去,黑云越飘越远,声响也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东北天边的群山之中。
从刚刚的情形判断,乌鸦只是从这里经过,并没有攻击人,应该也没有人遭殃。
但整个山野上,哭声、喊声、求救声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就像老爹爹曾经说的,“眼中的鬼怪不可怕,心里的妖魔才可怕。”
今晚庄里的人们,统统被自己心里的妖魔击败了,甚至击伤了。
老爹爹看起来若有所思,但他对此没有说一句话。
他慢慢地坐下来,伸手拿下玻璃灯罩,举起火钳将煤油灯上的灯花夹掉,红色的火星掉了一地。
“心里平静,”老爹爹接着讲中断的故事,“谈何容易啊!庄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时时刻刻闪现六个人的面孔,使我无法遁形。
“但我的痛苦很快就解脱了。
“有一天中午,我刚吃完饭在院子里休息。玉华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哦,玉华就是水兵的奶奶——喊着说出大事了。我忙问怎么回事。
“她结结巴巴地说:‘官兵来了,要抓存礼。’
“我说:‘官兵在哪儿呢?’玉华说:‘刚进庄口,在到处打听存礼家呢。’
“正说着我们就听到墙那边你六爷家大门咣当一声巨响,接着就听到慌慌张张闩门的声响。我趴在墙上一看,你六爷正闩好门从门缝往外张望呢。
“那时你二太爷还在,在屋里喊着骂:‘忤逆贼,你要拆房子呢吗?成天慌慌张张的,没个人形,土匪托生的一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们都知道,你二太爷的脾气暴躁,说话损毒,是庄里出了名的。三个儿子见了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