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山惟石,壁立千仞,如倚霄汉,临之目眩。”
一场尘烟细雨不期而至,疏疏懒懒地浸润了山中满幅碧华,散散漫漫地沾湿了一双妙人的衣裳发鬓。
可两人却似浑然不觉。他们站在楼阁上齐齐眺望,虽周遭只有山壁嶙峋,虽眼前只有险径一路,虽耳畔恍若空寂无声,却仍是无妨那四眸中不断涌出的掠影重重--金鼓齐鸣、剑拔弩张、刀光血影,英雄末路.......恍惚惚知已久远,轰然然又就在眼前。
朦胧间,盛为仿佛看见了当日“武王伐纣以凌殷人”、“诈金牛秦定巴蜀”,又宛如看见了诸葛亮铸就险关时的意气奋发,看见了姜维胸怀《兵法二十四篇》却束手无策、只得心灰意冷地亡于乱军之中.......千百年近似一瞬,终而又皆是浮生一梦。
“‘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憬悟入神,盛为情不自禁轻轻吟道,耳际随即响起了渐真渐晰的溪水穿砸之声。
“唉......”谢郦心跟着嗟了一声,一双素日里常常晶亮的双眸仍被烟雨蒙得迷迷离离。
阴阴是自己择的。自己择的千里奔赴而来,自己择的甘冒性命之忧,然一路一行、一举一动又恰似被人推搡而进,甚至连思虑之机都从不曾被给予--从己至人,哪个不是如此?
“做梦一般的。”她又喃喃了一句,欲再道说些什么,却又觉纵然词穷也难描这半日一夜,更是难画此刻的心境。
“确是如同梦境一般!”盛为侧目望向谢郦心,一见她的疲乏之态,止不住就要心疼。
“可是累得紧了?”他握起了谢郦心的双手,幸好,暖暖绵绵,还无虚乏之意。
“累是当然的,然也是歇不下去。”谢郦心眼中的盛为虽还是盛为,然不知自何时起,竟是褪去了好些率性肆意,反而被持重沉稳填了个十之八九。
谢郦心倏忽生出了不愿!盛为不当是最“混”最“赖”之人,不当是与她一般,只需“享”尽人间欢愉,而不需“受”一丝忧虑苦楚的骄恣之人么?何以他未及弱冠就要持重沉稳,就要担起那重逾千斤之担?
然依为今之况,又叫他怎生不要持重沉稳?!更遑论欲要“逃之夭夭”?
“你打算何时去见他们?”归正谢郦心还是不得不问。
盛为复又默然。自萧家旧宅撤出、挣脱前有伏卒、后有追兵之窘实未久诶,而今又身陷“八面埋伏”之危、轻易不得摆脱......好不易带着谢郦心偷得了几刻之闲,难道要就此如丘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