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死亡带走不仅仅是少女慈祥的爷爷,还带走少女眼里所看见的简单世界。它掀开了这个光鲜家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和美表象,将所有家庭成员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通过一份既定的遗嘱,勾引了出来。
夜里石娇娇听到夏爷爷去世的消息时,一阵无言。她眼前出现他穿着黑绸子的暗花对襟大褂,端着水壶,形容威严实则平易近人,他对小女孩说:“这个名字起得妙,娇娇之表,磐石之质。”仿佛荷花刚落的时候,他还叫自己吃点鸡头米,如今却不知沉睡在哪里了。
夏蕾听懂了这是一阵哀悼的静默,苦笑着说:“爷爷回乡就是养病的,全家上下都有思想准备。”她震惊于另一种残忍,那种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自相残杀”的狰狞。
老爷子病情生变的时候,叔伯姑舅们接到夏爸爸的电话都不以为然,“你们在身边就多顾着点,动不动告诉我们,我们也使不上劲呀!他年纪大了反反复复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一个人抽时间回来看看。
等到夏爷爷从医院被转移回来,人们才想起他可能真的要离世了,而那早有耳闻的遗嘱还没见过呢!几乎是一窝蜂的,五个子女的家庭成员,一夜间挤满了小镇民居的古朴房间。他们沉痛万分痛哭流涕,对老父亲留恋难舍,他们当面痛斥弟弟不早点通知父亲病变的消息,夏爸爸一家只能木然地站在房间的边缘。
那短短的两个星期,晚辈们几乎是打着架争抢在床前尽孝,端屎端尿,抹涎擦身……老人后来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半开着眼皮,看着莫名穿梭的子女,带着玩味的神情离开了世界,死前对遗嘱只字未提。
律师从老人年轻时“开疆辟土”的南方大城市赶来,在老人费尽周折才返回的老宅里宣读遗嘱。夏蕾是第三代里唯一一个被爷爷写进遗嘱里的孩子,遗嘱里的字句好像就是爷爷生前在说话,他说给最喜爱的孙女一份嫁妆。那时夏蕾根本没有听不见律师具体说了什么,她还不相信爷爷去世的事实。
其实财产的分配在情理上几近完美,考虑到了所有子女现有生活的所需,可价值上明显失衡:夏爸爸分得的老宅虽然大,但地处这不发达的小镇值不了不少钱也没有升值空间。可其他人只看见夏蕾在孙子辈独得了一份,这是不能容忍的。
他们先是叹息父亲偏心,还把早就去世的夏奶奶喜欢小儿子的事也翻出来说。再来怀疑夏爸爸跟老父亲返乡照顾是假,有所图谋才是真。最后矛头直指少不更事的夏蕾,竟然说爷爷是被她哄了,一点小聪明全用在了遗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