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身上都被抽打过的痕迹,脖子手臂上都是淤青,眼睛和肩膀都有枪伤,虽然不致命,但是没有处理过,早已经发炎溃烂。
先生说不出委屈,眼泪总是悄无声息地掉落,伤口很疼,先生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些痛苦。
先生自以为自己对生死的看法比较开明,但是每天看见那么多人死在枪口下,精神压力把他压得无法喘息。
鲜活的生命,跳动的脉搏,幼小的灵魂,都被罪恶掩埋在冰冷的地下。
先生每日被噩梦纠缠,曾经一头漂亮的长发如今都纠缠在一起,难看又肮脏。
“我想你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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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在睡梦中看到了任槿的脸,抱怨道:“好久天没有梦到你了。”
任槿好像哭了,温热的液体滴到先生脸上,先生想笑一下,但是嘴角的伤口扯得发疼。
先生轻声说:“任槿.......我想你了。”
任槿小心翼翼地抱住先生,像个委屈的孩子轻声叫着:“先生,先生.......”
梦境似乎太真实了,先生想要睁开左眼,但是眼前一片混沌和雾气.....
他好像看不见了。
当前城内大乱,两方军队打得不可开交,这时候双方都松懈了对监狱的管理,舅舅身边一个亲信在牢房里负责收拾垃圾,每天晚上都要把垃圾运出来,男人知道先生被关在里面了,他有办法把先生救出来.........
就是不确定先生到底是否还活着,如果先生死了,他们要是进去之后被发现.......
后果不堪设想。
任槿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说道:“我要去找先生。”
舅舅看着任槿坚定的目光,说道:“好,把他带出来,那个信封里是一张船票,你带他离开这里,小熠不应该受这些苦,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最疼他,如今.......是我对不起他们。”
几乎从来没有流过泪的男人,在此刻想到他的侄儿可能已经被折磨死了,眼角忍得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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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槿躲在垃圾箱里跟着进到牢房里,今天晚上在城外又开战了,牢房几乎没人看守,任槿溜进去之后被眼前是景象震惊到了。
七横八竖罗列在一起的不知是死是活的躯体,腐臭的味道让人想吐,任槿强压下愤怒的情绪,一间一间地找着先生。
里面地上全是血,到处弥漫着血腥味,人们脸上都脏得看不出样子,大概是图方便,牢房之间并没有锁住,各种人之间没有界限.........都是饱受折磨的人。
任槿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先生了,任槿站在门口双腿都颤抖了,这是他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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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蜷缩在角落里,满身血污和秽wu的,真的是他的温文尔雅的先生吗?
任槿快要站不住了,他颤抖地向先生走去,先生的身上很凉,但是额头很热,眼睛上都是血污,呼吸急促不稳定,整个都瘦得脱相
任槿难以想象这是他的先生,眼泪在那一瞬间滚落,任槿轻声叫道:“先生,先生........”
先生好像看到他似的,握住他的手。
“先生.......”
任槿不敢再耽误时间,裹着破烂地被子抱起先生,他必须立刻带先生离开。任槿在快要离开牢房的时候,脚被绊了一下,任槿低头看看一个妇女拽住了他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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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狼狈不堪地把怀中熟睡的小孩子露出来,乞求地看向任槿,眼中充满了泪水,任槿透过那双苍老的眼睛,深深地感受到痛苦和哀求。
任槿看了看怀里的先生..........
任谨低头像是道歉一般叹了一口气,狠了狠心摆脱了女人的手,略微迟钝地向门口走去,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我只想带先生回家。”任槿唯一所想便是先生,他没有办法救更多的人。
幸好事情还算顺利,任槿把先生带回了舅舅家,舅舅早就请好了医生,在场所有人看到先生的样子都被吓了一跳。
舅舅痛苦地转过脸,他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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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缺少医疗设备,医生只能处理先生身上普通的伤口,但是眼睛上的枪伤,他没有办法治,肩膀上虽然也有枪伤,但是子弹已经被取出了,医生勉强可以处理,但是先生的眼睛.........
先生一直在发高烧,任槿急得一遍遍地给先生换毛巾,掐着时间给先生喂药.........
可是先生一直都没有醒。
离开申城的船第二天上午九点就要出发了,舅舅派人嘱托那边人照顾好先生和任槿,那边接应的人是先生父亲的老友,是一位颇具声望的商人,他有办法把先生保护起来。
先生一直不醒,任槿最后只能抱着先生去码头,临走时舅舅又嘱咐了几句,任槿回道:“您也照顾好自己。”
舅舅沉默地点头,这一走大概是永别。
先生的舅妈准备了一些先生喜欢吃的糕点和糖果,嘱咐道:“都是小熠爱吃的,去了那边应该就买不到了,这孩子儿娇气得很,别........别再让他受委屈了。”最后舅妈的声音都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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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槿低头看了一眼先生,说道:“谢谢。”
直到坐上船之后,先生才恢复意识,但是先生睁不开眼睛了.........
“任槿?”任槿握住先生的手,回应道:
“先生,我在。”“任槿……我出来了?”
先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嘴唇颤抖。
“先生,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了,我们要去另一个城市了。”
先生想睁开眼睛,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我想再看一眼这里。”
先生紧紧地抓着任槿的手,左眼角消出泪来。
“先生,以后我做你的眼睛。先生,不要怕,我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
任槿把先生的手放在脸侧,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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