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去死。”
陆璃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这是他对我说过最狠的一句话。
我只是笑,温柔的说:“你没死,我怎么能死呢。”
他看着我,眼神一寸一寸变冷,他是真的恨我,却终究一甩衣袖,转身而去。我依旧笑,将酒斟满杯,独自饮下,醉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躺在冰凉的玉砖地上,醉的昏昏欲睡,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哥哥还在的时候。
“跟我回家吧,我会照顾你的。”
我缩在角落里,怯怯问:“你……会不会丢下我。”
他笑了下,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笑容,是我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永远不会。”他说。
我笑了,将脸埋进臂膀,湿透了一片。你明明说过,永远不会丢下我。我的哥哥,人人尽皆知的大奸臣,把持朝政,权倾朝野,不是个好人。
可对我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可陆璃不会明白,他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与陆璃,其实是青梅竹马。那时他还是太子,我还是丞相家的千金。
陆璃生得一副绝佳好皮囊,性子又好,温柔却果断,沉稳却不失少年意气,与其他皇子都不同。
是未来皇位的不二人选。
我最喜欢他,他也最喜欢我。
他那样沉稳的人,却常常翻墙来见我,有时我推开门,便见他带着笑意的坐在墙上,或坐是树上。
父亲管的严苛,对我不假辞色。
每次我都心惊胆战的与他说话,生怕被父亲发现,可他只是笑,让我不要太紧张。
“茗茗,及笄之时,你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好不好?”他这般问我。我害羞的扭过头,不看他,心一下一下的跳着。他以为我不愿意,有些慌乱,思索着道:“你如果不愿意,那我……那我对你再好些……”我唇畔微弯,忍不住笑了出来。堂堂太子,怎么这么不懂女儿心思,哪有这么直白问人的。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说:“愿意的。”
我及笄的那一天,父亲请了很多朝中有权有势之人来观礼。侍女对我说:“小姐当真是京城最有福气的姑娘了。”
我浅笑,心中却想,其实,只要父亲安康,陆璃与我可以在一起,便是我最大的幸福。本应是顺顺利利的及笄礼,中间却出了差错,府中突然闯进了一个人,指着我大喊:“她不是真正的丞相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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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在那里,茫然至极。
接下来话,更是让我不知所措,恍然间觉得我这十五年来,是一个笑话。
据说是十五年前,父亲和我那早就去世的母亲,有过一段爱恨纠葛,母亲恨父亲,将父亲仇人的孩子放到襁褓,而真正的孩子,则随意送到了一户人家。
那人的身后,站着一位少女,与我年岁相仿,怯生生的看着我。
是父亲真正的女儿。
台下的那些大臣似乎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可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只是看向父亲,想让父亲对我说:不是这样的,都是假的。
或者是:哪怕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依旧爱你。这样的话,哪怕一句也好。可我猛然看向父亲,只看见父亲看向我时,陌生的眼神,夹杂着怀疑与寒凉……
父亲将那姑娘接回府中,对她温柔体贴,耐心至极。
至于我,不被赶出府中,我就应感恩戴德了。
所有人都说,是我抢了她的家,是我鸠占鹊巢,是我对不起她。
陆璃那时连夜翻墙来见我,对我说:“茗茗,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你都是我的太子妃。”
我看着他,对他笑,我知道,他得值得我付出全部真心的人。
我以为,这“真假千金”的故事,应是没有后续的。
父亲的仇人却找了过来,绑架了我,他大概是恨极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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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风很大,我被劫持在悬崖边,衣带被风吹的簌簌作响。那人对父亲说:“今日你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救你的亲生女儿,杀了她,另一个选择是,杀了你的亲生女儿,救她。”
我成了一颗棋子。
陆璃站在父亲身边,温润稳重的和父亲商讨着什么。
我远远看着陆璃,只有看着他,我才没有那么害怕。
我知道,我可以相信他。
可他们商讨了很久,最后的选择是,救邵欢,不是我。
救得不是我,是那位姑娘,而他们,舍弃了我。
而陆璃他,也舍弃了我。
那是我永远也不愿回忆的噩梦。有时候从睡梦中惊醒,都会害怕的不可抑制。我无尽的坠落,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我命很大,没有死成,却生不如死。我落到了一户人家手里,那些人,起了龌龊心思。
我跪下地上,哭着求他们:“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们了……”可他们只是说:“看你这身上的料子,也是个大户人家吧,要怨,就怨害你沦落至此的人吧。”
“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你们放过我……好不好……”可无论我怎么求他们,他们都没有丝毫动容。
我祈求有人能来救救我,我祈求父亲来救我,我祈求陆璃来救我,可是没有,父亲没有来,陆璃也没有来。
他们舍弃了我,陆璃,也舍弃了我……不知日月星辰,大概过了很久,那户人家犯了事,被抄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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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缩在角落里,温热的血溅到我的脸上。“大人,这有个不知哪里来女子,并不属于此户人家,您看该如何处置?”
被称作大人的男子走进来,淡淡的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地上全是血迹和尸体,他却好像置若无睹,神色自然。
见我缩在那里,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全是鞭打的痕迹,他转动了下手上的玉扳指,垂眸思考了几秒。
后来,他来到我身边,蹲下身,罕见的笑了下,说:“跟我回家吧,我会照顾你的。”
我有些害怕他身上的气势,颤巍巍的说:“你··会不会丢下我……”他极为短暂的怔了下,继而笑着说:“永远不会。”
我怔怔的望着他,得以重新活过来。跟他回家后,我才知,他就是父亲常常说起的那个大奸臣,莫黔玖。
权倾朝野,把弄朝政,不是个好人。
“你有名字吗?”他问我。
见我似乎不想说,他说:“前尘往事,既逝不算,那便叫你,岁岁吧。”
“好。”我小声说。自此,我便居住在他的府中,有时,我会替他磨墨,深夜时,端一盏茶,或是,做一些点心给他。
相处久了,便发现,他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有一天,我问他:“大人,您为何会带我回府呢?”他不像是会那般好心的人。他望着前方,眼眸沉静,只说:“谁知道呢。”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善心。”他轻飘飘道。
“谢谢您,大人。”我轻笑,说。谢谢您,突如其来的善心,救了我。
后来听他的属下说,他原本有一个妹妹,体弱多病,很小就病死了,也许是这个原因。
但他后面加了句:“也许就是突如其来的善心吧,毕竟,大人可不是那种会因为这个就随便救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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