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把脖子上的围甲拉高了一些,遮住了近大半的脸庞,她实在不能理解朱云峰为什么要在敌军面前将自己贬低为“毒瘤”,而且她能清晰地察觉到朱云峰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心中未有丝毫犹豫和戏谑,仿佛,是在说着自己心中真实的感受一般。
她看待朱云峰,不似普通民众那般又敬又怕,也不似他麾下那些铁军将之奉为神明,她不喜欢朱云峰身上那股子抹不去的血腥气,更有些嫌恶他时常不正经的浪荡样,但她也在某一日的滂沱大雨中看到过他一个人练剑的寂寥身姿,她想着这个人,或许心中也装着一些不愿示人的苦楚吧。
两座城的距离确实没有多远,骑马行进了一夜之后,到第二日的午后,便已经能遥遥望见梅州城那巍峨的城墙了。
然而随着他们这一行百来人的马队逐渐接近,突然凌空响起阵阵尖啸,众人扬头去看,只见一片箭雨自那城楼之上扑面而来。
领头的那名军士立即从腰间甩出一段红绸,那是他曾经于战场之上默默收起的半面旗帜,他本以为此生只能看着这面旗帜了此残生,甚至萌生过想法,若有朝一日会死于客乡,他定会握紧了这段红绸,或许还能有一丝魂归故里的希望。
而现在,他拼命地甩动着那半面旗帜,身旁的几名军士跟着一起大喊起来:“是我们!我们是程将军的手下!快开门!不要放箭!”
“你们还不快趴下!都不要命了吗!”见到那些军士恨不得把身子往那堆箭雨中凑过去的样子,南山忍不住喊道。
只是相较于那些精壮的汉子扯着嗓子的大吼,她的这一句简直如蚊虫哼哼一般,毫无震慑力,直到有一名军士中箭栽倒到了地上,其他人才纷纷反应过来,驱动胯下马匹,在箭雨中艰难地穿梭躲避起来。
有人已经哭出了声,他万万没有想到,战场拼杀之后他成了战俘,经历了一番敌军城中备受屈辱的日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个逃离的机会,却最终会被阻隔在城墙之外,死在自己人射出的漫天箭雨之下。
南山这时十分冷静,她从怀里悄悄掏出了一支短笛,这是朱云峰交给她的器物,据说是只有千户以上的大人才有资格佩戴和使用,她也没多想,一面忍受着马匹的颠簸一面吹响了那支短笛。
“啊?是栾木笛!”因为躲避箭雨而无比狼狈的军士中有人兴奋地叫了一声。
“栾木笛!难道有哪位千军大人与我们同在?”一位军士翻身下马,用自己的马匹当作了挡箭牌,他抱着头蹲了下来,可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