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英被清林大会战那场“对垒战”搅得心里乱糟糟的。她虽然没参加哪一伙,站在旁边围观比参加的人还不平静,不返城难,返城也难。
她随着收工的人群披着淡淡的夜幕一进场区,通讯员就迎面送上一封信,一看信封那苍劲的笔体,就知道是爷爷写来的。她靠向路边急忙打开,把斧把搂到怀里,让斧头戳地,就着傍晚的余晖读了起来:
想念的玉英孙女:
你好。
你大概也有消息,眼下知识青年能不能返城,成了千家万户关心的热门话题。我专门去看了上级的有关文件,看来比过去松了,市里觉得这问题涉及千家万户,很重视。已经有从兵团、农村返回的,安排得都不错。
昨天,组织上找我,说我年老添病,身边需要有人照顾,按目前返城政策,已婚知青原则是不考虑的,鉴于我对国家煤矿开发事业贡献大,要特殊关照办理。所以,这事情就要你和小康,和小康的爸爸、妈妈好好商量。孙女嫁了人家,咱就得通情达理。如果他们同意,小康可以安排到郊区农村,其实也是城市户口吃皇粮。将来他爸爸退休了,可以来咱城里度晚年,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要考虑去农场度晚年。我需要嘱咐你的是,这事千万以小康家的意见为主。如果他们同意你办返城,你就速速给我来个电报,我给你们场的肖书记写封信,说明这边组织上的意图。我在那里帮着开煤矿,家中情况他也知道一些,这边组织上有这个意见,他也会支持的。
如何是好,速回信或回电。
代问小康全家好。
此祝
安康
祖父示
一九七六年×月×日
她读完信,想起爷爷对自己这桩婚姻寄予的无限美满幸福的希望,及其在这里扎根、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成为一个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期盼,心里一阵阵酸楚,簌簌地落下了一滴滴眼泪。爷爷呀,你哪里知道,也许是自己不争气,这个充满封建残余的小农意识的家庭,也是多么不给自己以宽松的能够成长的环境呀!
她一迈进障子院的门坎,本能地甩掉砍斧,啊,在从窗户透出的灯光映照下,小女儿莹莹怎么蜷曲着身子躺在地上,脑袋枕着一只小手,嘴边上放着一个啃了一层皮的生土豆,两道泪痕从两个眼角一直延伸到颏下。
“莹莹——莹莹——”梁玉英急忙把她抱起来,“莹莹,妈妈的好孩子,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呢?奶奶呢?”
莹莹揉揉眼睛,“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