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外婆脱离了危险期,但有些轻微中风,左边的手脚不怎么利落了。
可顾外婆骨子里是要强的人,更不想让子女看到自己的丑态,上洗手间之类的,总是支开顾小舅和顾妈妈,自己去。
一次在洗手间里好长时间,才知道老人摔在地上起不来,坐在一片污秽中,眼泪直流。
医生严厉地批评了顾外婆两句,护士又劝老人想开,儿女面前有什么丢人的,这般一搭一唱,顾外婆这才接受了现实,不再拒绝帮助。
当年的顾外婆也是经历过残酷战争的人,逃难中,被部队护送时认识了顾外公,在火线前熬下来的老人家,总是特别要强。
这些事,顾一方听了,也只能蒙在被子里偷偷哭,白天完全不敢去想,一想,眼泪就忍不住要崩落。
去看顾外婆时,医院内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连泡出来的营养品也飘着淡淡的味。
握着顾外婆青筋虬结的手,顾一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是那般无力,得知自己病情的顾外婆,已是放弃了生的希望,只盼着早早出院回家。
老人的心愿,是能在家里走。
再三叮嘱不能再受刺激,可是好像还是避不开顾姨妈这个刺激。
问题的症结是房子、房子、还是房子。
顾一方能理解顾姨妈的处境,却无能为力。
顾姨妈上一任婚姻,夫妻十几年,孩子都大了,一旦离婚,顾姨妈才发觉,自己竟是无处可去。
房子是秦雨蒙爷爷奶奶的,法院判决下来的财产分割也就七万,且难以执行,顾姨妈的前夫顾姨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说得天花乱坠,说是钱会给秦雨蒙用。
秦雨蒙那时快成人了,一切开销确实主要靠顾姨爹,如果真闹翻脸,顾姨妈自然负担不起秦雨蒙,但回娘家和顾外婆、顾小舅挤在一起,也实在不方便。
所以,那段时间顾姨妈并未搬出秦家,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找到了老孙,闪电领了结婚证,才从前夫家搬到了老孙家。
这么想着,似乎嫁人,是上一辈女性唯一的宿命。
顾妈妈离婚后也是无处可去,好在等到了拆迁,居委和妇联了解情况后,知道母女俩处境困难,做了许多工作,才让顾妈妈和顾一方有了安身之所。
而顾妈妈也是基于自己惨痛经历,才在拆迁时,好心提议让顾姨妈假离婚,带着秦雨蒙户口回迁,可那时候,秦雨蒙快成人了,感觉儿女成人,夫妻便是铁定铁板的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