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娘不开心,本以为你那下贱的娘走了,那浪蹄子莫芊桃也不在了,大娘会有好日子过,这才几日光景,你父亲居然又找了两个妾室。”凤榕溪长叹一声,心里十分压抑。
“说到底还是大娘肚子不争气……你父亲又是个花花肠子……”说到此处,她禁不住红了眼眶。
永彦伸出手在她脸颊上一阵摩挲,她便笑了,“还是永彦最疼大娘。”
*
皇城。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福景。
年幼的福景帝端坐在书案前,仔仔细细得翻阅典籍,想要摸透天家暗藏的势力。
他身后仰躺着一名吃着葡萄神态慵懒的男人,是福景帝新封的太傅,他还有个身份乃玄机阁主,此人正是:夏淳沣。
“皇上可累了,让宫女进来伺候你撒尿可好。”夏淳沣见他神态认真,禁不住打趣。
福景帝翻了翻眼皮,“朕好歹是一国之主,你能否端正姿态,多少给朕一些面子。”
夏淳沣噗嗤笑了,立刻跳下床,对他行礼,“微臣夏淳沣,参见皇上。”
福景帝站起身,抖擞精神,一脸正色,“免礼。”
“朕知你无心在此逗留,可眼下朕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许多事都施展不开,邻国知晓我登基称帝,暗地里对我多有不屑,朕心里也是一堆烦心事……”说了没几句,他有嘟着嘴,道,“当初可是你带着朕称帝的,你可不能将他朕丢弃。”
夏淳沣有片刻沉默,随即想到自己如今已然是孤家寡人,便点了点头,“若那日皇上不再需要微臣,微臣即刻离去。”
“朕可让你告假,回去看看。”福景帝一直想让他回去几日,至少要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总比从别人口中得知要强许多。只是夏淳沣不忍去面对那些熟悉的场景,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住打击。
夏淳沣愣了愣神,点头同意了。
“下个月荀国会有使者来访,你届时务必赶回来。”福景帝见他心不在焉,便提醒一句。
夏淳沣不知自己是如何从皇城走出来的,一切从简,身边甚至连个随从都没有。
犹豫一会儿,他去了吴府。原想嘱咐吴穆赟他不在这段时间,一定要照顾好福景帝,没想到他居然沉溺在温柔乡,日已三竿竟还在絮萝院里待着。
夏淳沣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吴穆赟,反而见着了凤榕溪。凤榕溪瞧见他表情瞬间呆滞,“你怎会在这里?”
他翘着二郎腿,喝着茶,看起来十分粗鲁,“自然是和你家大人有要事相商。”
凤榕溪听完乐了,“你与我家大人能有何要事,我们家大人可是日理万机,赏你一口茶就不错了。”
她毫不掩饰对夏淳沣赤裸裸的讽刺。自干儿媳妇都给人当暖床丫鬟了,居然还有脸登门狂妄,换作其他人早就不知避到何处去了。
莫不是来要人了?
都成残花败柳了,还能看得上?
“日理万机?福景帝都不敢多说自己日理万机,你家大人眼下还再温柔乡呢,就是这么日理万机的,新官上任自是得庄周些,你莫要随意胡言断你家大人前程。”夏淳沣不温不火的来了这么一句,继而继续品茶。
还别说,这吴府招待客人的茶清澈透亮,回味犹甘,是上好的碧螺春。
这话让凤榕溪听出来那么些意思,顿时狐疑的打量他,穿着普通,胜在五官立体俊朗,气宇轩然威风凛凛,还有一副十分有男子气概的身材。
细看他脚上的鞋子,虽然沾染了尘土,却十分精致,鞋口边上绕了一圈金线,倒是十分扎眼。
“你……寻我家相公何事?”凤榕溪不敢怠慢了,一双眼睛不住上下打量着。
“朝政上的事儿,夫人可以想听听?”夏淳沣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看起来痞气十足。
她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去请吴穆赟,一路上心里不住犯嘀咕。夏淳沣没有继续在原地等待,而是出了厅堂去找茅房,他初来乍到也不少意思直接问仆人何处有茅房,想着应该隐在暗处,便独自去寻了。
踏着石子路,弯弯绕绕的走了一会儿,他到了絮萝院,这里有一间毫不起眼,甚至有人破旧的屋子,门外也无人看守,他推门进去瞧了瞧。
这是一件普通的屋子,无甚摆件,简陋得很。
床上被褥整理叠放着,一瞬间夏淳沣以为这间屋子还有主人,便抬脚要走,这是一阵风吹过,不知从哪飘来一张白纸,上面印着娟秀的字体。夏淳沣定眼一看,便知那是莫芊桃的笔记,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他又回到房间里,仔仔细细得看了一圈,发现有不少这样的笔记,他翻箱倒柜的也不自己在找什么。
最后只得出一结论……这间房,莫芊桃曾经住过。
吴穆赟明明告知他,莫芊桃死于沉塘……这其中是否有阴谋?
……
想到这里夏淳沣十分震怒,差点没克制住去找吴穆赟对质,甚至想将他这院子砸个底朝天。
冷静下来后,他决意先回去,再做打算,以免打草惊蛇。
夏淳沣封官后福景帝便打算赐他府邸,他说自己一个人惯了,不需要这些,为了更好的保护福景帝他便一直住在皇宫里。
他出了皇城,此时在京城竟窘迫的没个落脚地儿。为了探查莫芊桃的取处,他决计在附近买一栋宅院,他花了些时间挑选,吴家附近已经没有空宅,贸贸然的花大钱买了去,反而会遭人猜忌。
选来选去最后落户在于萧家一墙之隔的白鹤院里,此处虽不比吴府大小,更无萧家的富丽堂皇,只是简单清幽的小院子。
这都不是夏淳沣在意的,他找来玄机阁的密探,揪住一个吴府卖菜的小丫头。
“你可曾见过这个女人?”密探将小丫头逼到墙角,手中玩弄着一把明亮得匕首。
小丫头露出怯怯的眼神,好似小羊羔一般,看着那匕首在阳光下不住的闪烁,压根没有听清密探在说什么。
探子手一伸,冰冷的匕首抵在她下颚处,“说话,看清楚点。”他指了指画像上的女人。
丫头一看,立刻打了个寒碜,“她……她……是我们府里的暖床的丫鬟,后来……忽而不见了,大家都说她死了。”
夏淳沣躲在暗处,听那小丫头唯唯诺诺的一字一句说出,瞬间感觉自己跌入了冰窖,他为莫芊桃的悔恨、痛苦、自责,可她却选择了给吴穆赟做暖床丫鬟,这让夏淳沣十分气愤。
他压根无法理智思考,莫芊桃是否有为难的地方,亦或受人胁迫。
“她叫什么名字?可有见到尸体?”密探继续追问。
小丫头慌乱的摇摇头,“忽然就没了……具体的我们这等下人并不清楚。”
密探看向暗处,发出一声呼哨。
夏淳沣并没有说话,转身走了。他觉得莫芊桃必定是被藏起来了。
回到白鹤院,夏淳沣越想心里越是气愤,乘着酒劲,以及压抑不住的满心屈辱,他敲响响吴府大门,他本可以飞檐走壁直接钻吴穆赟房里去,可他不屑乘人不备。
他来时满身酒气,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让吴穆赟感觉来者不善。
“你这是为何?”他刻意与夏淳沣保持距离,玄机阁的密探就没有功夫弱的,他自然得小心一些。
李俊儒听到动静,也急忙赶来护主。
一院子的人被夏淳沣的叫嚷声吸引过来围观,均是凤榕溪呵斥走了。
老婆被人抢了,这事说出去也丢面子,他虽然醉酒了,心里却亮堂。
“为何?你猜不出来吗?”他往前大跨一步,将手里的酒瓶子朝吴穆赟砸去。
哐的一声,瓶子应声而裂。
“夏太傅有事,明日请早。”李俊儒感觉到他功力不弱,便想着将他劝走。
“姓吴的,你将我媳妇藏哪儿去了?”
夏淳沣压根没将李俊儒放眼里,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目标,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吴穆赟,伸出手指直指向他。
他得话,让三人均是一愣。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只要吴穆赟不落下风,他便不适合出手。李俊儒如是想着,便退到了一边。
凤榕溪一看这架势,本就慌了神,再听他提起莫芊桃,就开始替吴穆赟心虚。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凤榕溪着急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没有见证过两人行夫妻之礼,却同房多次,应该不是纯聊天吧,凤榕溪搓着手,不知该将这事如何圆回来。
“你闭嘴!”吴穆赟怒吼一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凤榕溪只担心两人因此打起来,甚至流血伤亡。“她是我家相公救回来看,若没有我家相公,她一个人孤身女子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她已经离开大半年了,她趁着翠红产子的夜晚离开的。”
“如此说来,我得谢谢他?”夏淳沣差点就被凤榕溪糊弄过去,“她去了何处?”
“我们不知道……大人一直找她,但没有找到。”李俊儒愣在一旁,也开了一句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