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啥啊?还玛莎拉蒂呢!”老闷感觉老刚除了个头比自己高,智商实在太低了。“我在想,这个啥啊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的来历太奇怪了,博山四大名人里头没有他啊。”
博山的四大名人是李瘸子、蒋迷子、商长命和十三晃,这几个人有的是残疾,有的是精神问题,街上的闲人拿着他们开玩笑,就把他们称为四大名人。像啥啊这样特点特别明显的,一定会让那些闲人注意到,就会成为五大名人。
啥啊这么有特点,居然在闹市深藏功与名,老闷十分不理解。“啥啊这个洛阳铲上面刻的,是马吗?”老刚抢过啥啊的铲子问道,“我看着一点都不像。”
“这是小篆,”老闷得意地说,“开始我也不是太肯定,我这上网一搜,果然是个马。”
“啥啊,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你是来找你的铲子吧?把你的东西拿好了,赶紧走吧。”老闷接过铲子递给了啥啊,接着他拉着老刚往回走。“你在楼下等着,我上去看啥啊要去哪?电话联系。”
老闷蹭蹭蹭跑上楼,打开屋顶上的窗户,钻了出去。老闷家是二层小楼,在屋顶上面还有个小窗户,本来是留着通风的,颜老太太经常让老闷从这里出去,爬上屋顶,在瓦片上晒萝卜干。
老闷跳出窗外,附近都是平房,在屋顶上正好可以把周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老刚准备,啥啊起来了。现在拐到四路上了,看方向可能是去香市街。”
老闷翻身下了屋顶,准备溜出家门。
“大晚上的,去哪?!”颜老太太从南屋走出来,冷冷地看着老闷。颜老太太还没睡呢。每次儿子回来晚了,颜老太太一定要围着儿子转两圈,她可能觉得儿子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现在的人直接太不要脸了,你像是去歌厅跟女人唱歌,在洗头房洗头,这些臭不要脸的事情,在以前就得枪毙。这要按照流氓罪论处的。现在警察怎么就不管呢?
每次对儿子进行了甄别之后,颜老太太当然都不会发现儿子有作案的嫌疑,此时,又不禁略微有点失落,这个下三滥长得太像他爹了,是不是没有女人愿意跟他?难道就是出去花钱,人家也不跟他?
颜老太太很矛盾,她希望儿子像贾宝玉一样受到女人欢迎,又希望儿子像高山下的花环中的英雄一样,生活中不跟女人沾边。颜老太太这一辈人,读书的时候,只有语录,唯一能看的红楼梦也是某个大人物的一时恩赐。这让他们既没有智商,更没有情商,只会斗争,他们生活的意义也是发现坏人,发现坏苗头,坚决予以斗争。
就像儿子在小学时,偷钱去买钥匙扣,本来很小的事情,稍微加以引导,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然而,她却把儿子当成了贼,直接跟学校老师沟通,弄得老闷差点上不了学,她还觉得教育非常得法。老师、同事和邻居们都夸她家教严格,懂得教育。当然,这也不能怪颜老太太,当时大家都是这样的,但是像她这么有革命精神的,也少见。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都是自己在家打两下算了,不会让孩子在公共场合当众出丑。
颜老太太一直以为,自己儿子没有成为祸国殃民的超级坏蛋,都是自己教育得好。其实,她每次向学校老师检举儿子,老闷的成绩就会一落千丈,而老师更是不认为老闷是个品德好的学生,品德好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在颜老太太看来,教育跟劳教没有什么不同,劳动教养是真正的教育。上等人用话教,下等人用棍教。颜老太太理解为上等人就是骂,下等人就得打,当然,如果把教育当时是劳教,颜老太太理解得也不算错。
“我出去有事,你就别问了。”老闷像置气一样,摔门而出,一口气蹿上了镇东街的铁路桥,赶到了香市街的另一个出口。“怎么样?啥啊到哪了?”
“正在往黑山沟方向走,好像是要回青龙洞。”老刚在电话里低声说道。
这俩人经常捉弄街坊大爷大妈,搞这种跟踪下套,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要跟踪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头,更是没啥问题。到了黑山沟这里,啥啊忽然拐了,他没有回青龙洞,而是直接上了黑山沟东边的小树林。
过去青龙公园一直叫做小树林,公园东边是博山六中,北边是一大片住宅区,南边是通往八陡的博八铁路。啥啊进了小树林就往南边去了。老闷两人赶紧撵,结果发现啥啊跳过铁路,就爬进一个院子里。
“啊!”老闷几乎惊叫失声,原来啥啊来到了老马租的刘大夫的老宅。刘大夫院子南面是一条胡同,刘大夫家的老院子在胡同最北头,正好靠着博八铁路。
这个地方非常复杂,除了刘大夫的院子,还有大片民居、一个铁路医院和一个废弃的电影院,电影院过去叫颜山电影院,后来改过歌厅,改过迪厅,不知为什么总是做不起来,就这么渐渐荒废了下来。
啥啊钻进这个地方,就消失了。像一滴水落入汪洋大海,你根本就不可能再找到他。老闷眼看已经到了晚上11点,“回去吧,这个啥啊,真是古怪。他怎么会有洛阳铲?我今天去跟老马喝酒,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觉得跟这个啥啊的出现有很大关系。”
老刚几天不在,错过了很多事情,老闷大体跟他讲了一下,听到老闷竟然想出开发房地产这样的办法来偷暮雨石,老刚佩服地五体投地。
“你什么时候从临淄回来的?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老闷问起了正经事情。
“你不是说,见不到你,就不打电话吗?我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你没在家,我看你妈正在发脾气。我就去找李霞玩了。”老刚怪异地笑起来,“我拿着手机照片,给那些人一看,他们都说,那个铲子是老马的没错,但这个啥啊不是老马,就连老马也不是老马!”
老闷听到这话,头皮一阵发炸。“那么他们认识不认识啥啊?他知道现在这个老马是谁吗?”
原来,老刚这两天去了临淄是没错,但不光是去了韶院村,他还去了河崖头村和金茵小区。河崖头村有几个老人是参加过1971年殉马坑挖掘的,还有几个考古工作队的队员,现在就住在临淄城里的金茵小区。
老刚去临淄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些老人,并且不露声色让他们认一下,老马、啥啊和那把洛阳铲。找人还算顺利,但是不露声色就难了。你一打听,对方就会起疑心,说不定还会给老朋友打电话,问这个事情。你是干什么的啊?你打听这个有什么理由啊?
为了不打草惊蛇,老刚特意租了一台摄像机——当然他什么也不会录就是做个样子。录像机上老刚还贴上了一个logo,他自己则伪装成本地一个自媒体“齐城故事集”的记者,本来想聘请李霞当主持人,但李霞说怕遇到老顾客穿了帮,就算了。老刚每到一处,就开始忽悠那些老头子,声称要还原历史真相,寻访殉马坑的挖掘者。
这年头自媒体太多了,要还原的历史真相也不少,迫不及待希望被寻访到的历史亲历者更多。这样一来,也方便老刚深入到农村和城市的广阔天地中。
从效果来看,老马算是被他俩蒙在鼓里了,行动也搞得悄无声息,掩人耳目,至少没搞成掩耳盗铃。
“我找到当年参与挖掘殉马坑的5个参与者,他们都很肯定,现在住在博山的这个老马不是当年的马伤柱,但这个工具的确是老马的。”
老闷插嘴,“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这把洛阳铲上面写了一个繁体字的马,当时就当成四旧让人给老马没收了。这个啥啊,他们5个人有两个说不认识,有3个说长得像一个人。”两人一边走,老刚一边说。
冬天的孝妇河畔冷飕飕的,路灯从落光叶子的梧桐树上投射下来,老刚的脸忽明忽暗,再加上他说的话,吓得老闷声音都颤抖了,跟看鬼片一样的感觉,“像,像谁啊?”
“颜尚连。”
老刚话一出口,老闷差点从河堐边,掉到河里去。“啥?啥玩意?啥啊像颜尚连?就是考古工作队那个技术员颜尚连?就是策划偷马铃的那个人?他不是死了吗?老马说,不是让刘大夫父亲刘福山给整死了吗?”
“你别激动,他们是说有点像,你看看这照片,啥啊脸上一道道的油灰,没人敢认。不过,你看啥啊那副尊容,怎么也不像个高级知识分子啊。”
“今天晚上,老马跟我说,也许死人会复活。当时,我还不大明白什么意思,难道指的就是啥啊?”老闷的声音,把老刚吓了一跳,连老闷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人一起看手机,现在12点多了,这个点在外面谈这种恐怖的故事,实在是太吓人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镇东街,老闷说,“这样吧,你先回家,明天一早我给老马打电话,我们一起去老马那里吃早点。要不要明天跟老马摊牌,我今天晚上回去考虑考虑。不过,这个事情任何人你都不要说,李霞也不能说。”
“早知道就不来找你了,我应该跟李霞去谈心。”老刚的无耻总是以这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他除了色心,估计没有别的心思了,谈心这个词让他说出来,真是显得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