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皇子不多,故此,皇太后对皇嗣越加疼爱有加。
当此之时,还特意从宫中过来,亲自为祁王主持婚礼。
皇太后都来了,皇后又怎能落后?
也巴巴地赶着过来了。
作为祁王最好的兄弟,皇太子慕景恒自然也不能缺席,早早地带着太子妃前来帮忙。
当然,大殿之内还有受邀前来的湘王夫妻、湘王侧妃、景王夫妻及相关随行之人,还有清王妃、清王世子慕梓涵及清王府小郡主慕玲儿,以及前来贺喜的宾客。
慕御卿夫妻进门前,宾客们的目光都在一对新人和皇太后、皇后身上。
慕御卿夫妻一进门,满座宾客立时转了注意力,一个个地直勾勾地盯着慕御卿大手中牵着的小女人身上。
今日的林绮云着一身时兴紫色宫装,三千青丝反绾成双翼扑展的惊鹄髻,头带七位凤钗,两边画龙点睛一般别着些细钿珠翠,金丝缀成的流苏攒梅钗下一缕缕金丝随着林绮云轻稳的步伐姿态优雅地一摇一摆。
再配上两弯细长的柳叶眉,一双灵闪闪的清泉目,额前火红的落梅妆,和她那似笑非笑的英姿容,简直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和容姿出色的洛王慕御卿并肩上前,真真一对万中难寻的璧人。
慕景桓一见着林绮云,魂便已出窍,随着林绮云的一颦一笑而去。
眼疾的慕御卿瞅见了,心中颇有不快。
他是男人,不消多看,便能明白景王慕景桓看向云儿时的目光是何意蕴。
他的大手无意间捏紧了林绮云的小手,并让逐日推着自己上前。
来到太后跟前,慕御卿在林绮云和逐日的帮助下从轮椅上挪动身子,与林绮云一起,齐声向太后问安行礼:“臣慕御卿见过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妾木清依见过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御卿和清依呀?好孩子,快快平身!”
此时慕景祁和木清霞还未拜堂,又是第一回见着慕御卿的新婚妻子,太后便面带笑意,端出一腔的慈祥,连连让二人平身。
旋即命人将慕御卿扶着坐下,拉住二人的手一顿寒暄,再将注意力转到木清依身上,问道:“这就是清依吧?哎哟!好俊的娃娃,这小脸,好像在哪儿……”
林绮云的脸似乎令太后想起了些什么,脸上诧然飞过一抹惊异。
不过她是见惯了风雨之人,很快将那抹惊异的神色敛去,一手拉着慕御卿的手,一手拉着林绮云的小手,转眉慈笑说道:“和我孙儿御卿倒是十分般配。”
“多谢太后娘娘金言。”
林绮云这一声不似寻常强势,柔婉之中带了几分娇媚,嗓音清丽宛如黄鹂轻歌,听在众人耳中又是一阵清爽。
景王自不必说,便是穿着喜服的祁王和一旁的太子也险些被这声音感染。
如沐春风般盯着林绮云直看。
旁的宾客已然开始低头接耳,议论纷纷。
“哟!她就是洛王妃?”
“木家四小姐原来长得这么漂亮?”
“是啊!早就听说她脸上只是因为意外受了伤,并非天生不足,现在这伤疤好了,果真是与众不同!”
“是啊!还是洛王爷有眼光,当初人家容貌尚未恢复的时候,谁都不敢娶她。现在这容貌让人家王爷治好了,从前那些个不乐意娶她的人瞧见了怕是要后悔死吧?”
“是啊!是啊!”
……祁王慕景祁再见到这般动人的林绮云,心中本就有些不爽。
再听见人家议论纷纷,更加觉得懊丧。
不为旁的,只为他就是人们口中的那些个不乐意娶木清依的人之一。
虽然木清霞长相也不差,如同木清依一般,同是木府嫡女。
但就这些天对木清霞的观察,和从各处了解到的木清依的情况来看。
祁王觉得木清霞除了一副皮囊之外,再无长物。
木清依却不同。
在外,她能独当一面,帮着慕御卿保护妹妹,维护王府安危。
在内,她能全盘掌控,帮着慕御卿治理家务,维系王府周全。
这等女人……
太子亦忍不住臆想,这木清依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当年母后怎么就不将她许给自己?
而是给了自己一个除了争风吃醋之外什么也不会的木清燕?
于他的朝政之事全无帮助。
若是换成雷厉风行的木清依,东宫只怕会是另一番景象吧?若是……
当然,这二人虽对林绮云各怀心思,却都不是景王那种爱而不得的苦痛之感。
祁王遐想,完全是因为当初一个他极不看好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心中颇有不甘;
太子遐想,则多是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比太子妃木清燕更适合他的太子妃之位,更能帮助他扫清障碍,问鼎龙驭。
这二人打量林绮云的时候,皇后也在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唤作木清依的侄女。
虽然此前二人就曾碰过面。
一见到那双恍如隔世的眼睛,皇后整个人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
心口一阵一阵的抽搐。
直到看到那张和玉蓉如出一辙的小脸,这一腔愁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她亦拉着二人寒暄了一小会儿,之后才对太后建议:“母后,吉时已到,快些让景祁他们拜堂吧?”
“对对对,快些,张罗起来。”
太后应了一声,立有人开始忙活。
慕御卿和林绮云见此,赶忙退到宾客席上观礼。
二人旁边是清王妃一家。
见着慕御卿,慕梓涵一张脸立即黑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抑郁而死的黎若萱;慕玲儿也耷拉着个脸摆出生气的模样,显然是对上回被玄霜放出来的蛇咬的事情耿耿于怀。
唯有清王妃一脸善意,时有时无地陪着二人闲话一番。
只是说话之时,清王妃也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林绮云。
想来也是因为林绮云这令自己都犯疑的容貌。
拜堂过后,木清霞被嬷嬷和婢女送到了新房,慕景祁则留在殿中招呼宾客。
至于林绮云和慕御卿夫妻,目光的汇聚点时不时落在殿中饮酒用宴的冷王世子冷皋身上。
不知是否是林绮云的错觉。
她总觉得,在这宾客满坐的席上,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再盯着她。
可她匆匆将四处扫视一边过后却又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该怨她的还带着怨愤的眼神,该恨她的仍旧没有露出宽容。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始终没能发现那双盯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慕御卿一见林绮云稍有不安,大手就体贴地敷在了她的额头,又是嘘寒又是问暖。
林绮云淡淡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没事。”
林绮云将慕御卿敷在她脑门上的大手拿了出来。
冲着慕御卿柔妩轻笑,淡声说道:“许是腹中宝宝的缘故,有些乏味,不想吃东西罢了。”
现场人多眼杂,林绮云不会将心中所以说出来,便这么敷衍了一句。
慕御卿听后,忙将跟前他认为适合孕妇胃口的东西挪过来。
这个舀出来一勺递送到林绮云唇边请她品,那个夹来一块地凑到林绮云嘴边让她尝。
一派柔情,满腹蜜意。
三千宠眷全揉进了双眸,万千爱恋都藏进了言语。
直看得旁人纷纷艳羡不已。
湘王妃更对旁边的景王妃低语说道:“瞧瞧!瞧瞧人家洛王爷!温润如玉,体贴入微,洛王妃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此生算是无憾了。”
“王嫂说得极是,这洛王妃新怀有孕,左不过是胃口不好罢了,放在常人那儿,顶多问两声。可是瞅瞅咱们洛王爷,那样子怕是恨不能自己替洛王妃怀着孩子呢!”
“是呢!哎!女人一辈子能嫁这么个男人,值了!”
湘王妃话才说完,林绮云的小脸已经飞红。
转首看着慕御卿的侧脸,直觉得嘴里顿时生出津味,吃什么都倍儿有滋味。
不多时,邀月悄悄过来,伏在慕御卿和林绮云耳边低低细语两声。
说是祁王妃派人传下话来,王妃要她做的事情,已然办好,速请王妃去祁王府后院的望月亭一叙。
“好,我们知道了。”
林绮云点点头,往冷皋的位置看了一眼,见冷皋已然离席,便与慕御卿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起身离开。
不远处的湘王和湘王侧妃木清丽瞅见此处二人的动作,亦双双对视一眼,交换了眼中的神情。
湘王随后举起酒杯,斜唇一勾,露出阴狠的喜色。
至于身边的正侧二妃,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更不消说像慕御卿体贴林绮云一般,照顾怀着他孩子的木清丽。
木清丽冷眼微微瞟了瞟身边的男人,再看看不远处离去的慕御卿,心中有一丝落寞,更萌生出几许不甘。
同是木府嫡女,就算自己已然成了湘王侧妃,为何还是不能感受到一丁点儿的快乐?
得不到‘木清依’那种跃然脸上的幸福?
更得不到慕御卿那柔若春水般的体贴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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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御卿和林绮云并行出门后,玄霜便如变戏法一样来到了二人跟前。
“姐姐,冷皋过去了,人现在在望月亭!”
“好。”林绮云满意地点头,压低声音问:“咱们的人呢?都到位了吗?”
“姐姐放心,到位了。”
“好,那咱们这就去吧!”
林绮云摇动身姿,作势便要往望月亭去。
慕御卿却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目光焦灼地看着她:“云儿,非得要自己过去吗?让邀月或是玄霜代替,不好吗?”
“御卿,你当冷皋傻吗?你又当冷王那个老狐狸和湘王他们傻吗?我不出现,你认为冷皋还会留在那儿吗?”
林绮云扒开了慕御卿的大手。
见他仍旧满腹愁心,便俯下身来,捧着慕御卿的侧脸亲了亲,一脸柔笑安慰他道:“好了,慕郎,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也知道我是有宝宝的人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慕御卿不语。
玄霜和邀月两个则早转过身去,自动将刚才那幕羞羞的画面掠过。
“慕郎,而且你忘了?我还有霜儿和默家兄弟随身保护,又怎会有危险?不要再瞎操心了,回去吧,回到席上去等我。”
林绮云再在慕御卿脑门上轻轻印了一个吻,而后交代邀月保护好王爷。
邀月应了一声是。
林绮云便带着玄霜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慕御卿心中仍觉不安,便招来银都十三卫的老大,对他再三嘱咐。
“老大,你带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和老九悄悄地跟上去,保护好王妃和王妃腹中的小世子,旁的事情一概不要管。”
“小人领命!”
银老大应声后一闪,没了人影。
“爷,您不用这么揪心,咱们王妃是何等厉害人?旁人伤不着她的。
倒是您,您把银都十三卫一下子抽出去九个,只留下四个在身边。
现在风行、云影和逐日又不在,万一当日那个厉害人杀过来,咱们怕是应付不了!”
自从栖凤崖一战之后,慕御卿的暗卫银都十三卫和林绮云的暗卫默家四兄弟在鹤羽霄和四大护卫跟前再也不是什么秘密。
邀月等人几次见过这些人,清楚他们的功夫路数,也大约认得出他们的身影。
只是这些人外形体貌差不多,要细致地把人认出来还有难度。
“邀月,没事的,我顶得住。”
慕御卿淡淡回答一声,便抬手令邀月推着他回席。
且走且说:“邀月,你现在或许还不明白。
等哪天你遇着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把身心一切都给了他,你愿意为抛下一切,愿意为他绵延子嗣。
而他也愿意为你抛下一切,愿意为你归隐山林,你就会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邀月愣了一会儿,并未参透慕御卿话中的意思,因而道:“爷,婢子不明白,爷现在能讲给婢子听吗?”
对于感情这件事,邀月是真的弄不明白。
就像她始终没有弄明白黎若萱黎郡主为何会那样痴恋自家爷,甚至于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就像她始终没有弄明白自己爷为何会在王妃跌落悬崖时义无反顾地追随而去,全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就像她始终没有弄明白一贯潇洒如意的鹤羽霄鹤公子现如今再不染脂粉,一心一意追在在钟姑娘石榴裙边。
统统都闹不明白。
“爷,能讲吗?”
邀月再次问出声来。
满心期盼着慕御卿的回答。
慕御卿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而后说道:“无碍,当然能讲。
邀月,只是,我讲了你也未必能明白。
感情这种事,还是亲身经历过才会懂。
不过也无妨,邀月,这么跟你说吧。
人海茫茫,一旦你遇见了那个对的人,彼此交换了心、互赠了情之后,自己的安危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就像现在,怀着我孩子的云儿,已然成了我心中最重要的牵挂与羁绊。
无论碰到什么事情,我首先想的都是她是不是安全,我和她的孩子是不是无恙。
至于我自己,早已不那么重要了。”
“爷的意思是您现在对王妃和未出生的小世子就像我们师兄妹和银都十三卫对您,千羽、玄霜和默家兄弟对王妃一样,首要想的是您是否安全?”
“不,这完全是不一样的。”
慕御卿摇头,细思之后说道:“邀月,你们对我,千羽他们对云儿,多半是服从命令、是义务保护,抑或说是亲情守护。
而我对云儿,更像是一种依恋,是情感的寄托。
你们离了我,千羽他们离了云儿,都能在自己的坦途中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我一旦离开云儿,生活就会失去所有的意义,到那时,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这么说,你明白吗?”
邀月似是明白,其实又没搞明白。
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慕御卿也不知道她究竟懂了多少,便说:“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往后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是吗?”
“当然。除非你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不对另一个人动心。”
说到这儿,作为主子兼好友的慕御卿又多了一句嘴,抛开四野的嘈杂不管,试问邀月:“邀月,你觉得你三个师兄谁最好?”
“这个呀……”邀月陷入了思考之中。
好一会儿后才细细数来,“大师兄风行最稳重,心眼好、话不多,平时又十分照顾我们大家伙;
二师兄云影风趣洒脱,性格比较开朗,和他相处总能无形中排除一切烦恼,也不错;
至于三师兄逐日,平时大大咧咧的,说话笨嘴笨舌,还不知道疼人,但关键时候还是挺讲义气的!”
“所以你讨厌逐日,是不是?”
“没有。”
“那你喜欢逐日,是吗?”
“也没有。”
“喜欢风行?”
“不是了,我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待。”
“那就喜欢云影?”
“好像有一点。”
被慕御卿这么一绕,淳朴的邀月没两下子就被绕进了慕御卿的圈套。
待她反应过来时,小脸已经飞红,娇声嗔怪道,“爷,不带您这样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耍我玩?”
慕御卿咯咯笑了几声,这才借着玩笑将心中对云儿和孩子无尽的牵挂稍稍排遣一些。
他瞄了两眼身后娇羞不宜的邀月,叹息说道:“傻姑娘,我哪是耍你玩?我这是在帮你认清自己的心。
你想想,你和风行、云影他们都不小了吧?
现下我这边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你们几个也该想想自己往后的日子了,总不能过一辈子刀口舔血的日子吧?”
“当然!我们几个可是发过誓的,要一辈子追随爷!”
邀月如是说到。
老实说她还真的从未考虑过以后的日子。
只觉得一辈子都会这样守着爷,护在爷的身边。
咋然听爷说什么将来、分开之类的,心中免不了生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别傻了?你们乐意一辈子跟着我,我还不乐意一辈子带着你们呢!”
慕御卿这么说了一声,便劝邀月勇敢一点,喜欢就不要憋在心中,大胆的向云影说出来。
都是跟着他一块儿出生入死的兄弟,慕御卿心中自然不希望他们几个后半生孤独,自然盼着他们几个能寻得一方佳偶,携手度过这漫漫人生。
更何况他知道,云儿虽然已经从了他慕御卿。
也将身子给了他慕御卿,誓言要做他慕御卿的女人。
但他心中仍然隐隐有种感觉,那便是云儿不会终身住在这洛王府中。
终有一天,她会离开。
或天涯,或海角。
一切尚未可知。
但他和她已经许下一世相随的约定,此生必然不会相离。
所以,到那时他自然会追随在云儿的身边,跟随在云儿的左右。
那么这帮子跟在自己身边效力多年的明卫暗卫,到时候势必就要遣散。
该归隐的归隐,该入仕的入仕,各自安好,寻自己的活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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