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没做奈何处,外面廊下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趿着鞋沿廊过来。三个人顿时警觉地竖起耳朵屏息静听。只听那人在门面外间方桌上倒了一杯茶,咕咕喝了,却不离去,径自推开西耳房门进来,问道:“申老板,谁是账房上的?”申老板怔怔地抬头看时,是正房西厢住的客人,只知道他叫钱度,要往济南去,路过德州。钱度穿着灰府绸夹纱开气袍子,外头套了一件黑考绸马褂,扣子扣得齐齐整整,申老板诧异地问道:“钱爷这会子有什么事,为何半夜三更地忽拉巴儿要结账?”
“是。要结账。”钱度五短身材,黑红的国字脸上嵌着一对椒豆般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显得分外精明。他一撩袍角翘足坐在申老板对面的条凳上,端茶喝了一口,微笑道:“店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有急事去济南,不能在这吃官司。”说着用手指指头顶上的天棚。三个人吓了一跳,看看天棚,才知道这耳房和西厢房上边是相通的,说话声极易传过去。申老板想想,没来由牵连客人,遂叹道:“由你吧,只是这大风雨,你可怎样走路?”钱度一哂,说道:“就是下刀子这会子也得走。我也不瞒你们,我是个刑名师爷出身,在河南田制台府里就了几年馆,这种官司没有两三年下不来,我孤身客居这里不比你们,不死也得脱层皮。三十六计走为上,所以咱们结账两清。我带着现任河南孙抚院的荐书,在济南要站得住脚,说不定还能帮你们渡过难关。”
小路子眼睛一亮,说道:“一看就知道您是读过大书的,说得真好!三十六计走为上,既如此,我们也逃他娘的!”“你说得何其容易!”钱度扑哧一笑,“这案子本来不是你们做的,顶多不过是个‘人证’,证实了贺某人是‘自杀’也就结案了。你们一逃,便落了个‘畏罪’的名。姓刘的就是因为寻不到替死鬼才苦心这般设计。你们若逃走,他岂不正好顺水推舟把杀人的罪名推给你们?”他简单的几句话便剖析了其中的要害,一听便知确是熟牍老吏,几个人哪里肯放他就走?只是哀恳他帮着拿主意。钱度嘬着嘴唇只是沉吟,说道:“我得赶紧走路,实在顾不上,你们看看外头这风这雨这夜……”
“郝二,你去捆扎钱爷的行李,账不用结了。”申老板见钱度拿腔调,忙央求道,“好歹替小人们出出主意——店里还有一头大走骡,我送钱爷当脚力,算小的们一点孝敬……”
“嗯……”钱度转着眼珠子,手托下巴站起身来,思索片刻说道:“想一点也不连累你们,这是做不到的。有两层意思你们要牢记——”他摇着步子慢吞吞说道:“一、刘康并不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