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渐渐升起,透过院外稀疏的树影,将轻纱一样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傅恒趿了鞋,只散穿一件石青府绸长袍从上房踱出来,在天井里散步,仰头望月。吴瞎子轻轻走过来,笑道:“六爷又要作诗么?方才我叫人出去买了上好的保定月饼,还有个大西瓜,今儿委屈爷,就咱们几个人赏月,也算过了八月十五。”
“今儿没有一点诗兴。”傅恒听听,外边街上人声嘈杂,时而还夹着喝彩声,说道:“石家的‘擂台’筵开了么?这么热闹,咱们出去瞧瞧。”小七子在廊下笑道:“不是的。方才我出去看了看,是一班卖艺的在外头走绳,围了一大群的人看呢!”傅恒顿时兴头起来,提了提鞋跟道:“走,瞧瞧去。”吴瞎子几个人只好跟了出来。
六个人出来,只见街上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对面空场上的四盏灯刚好照到街心,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长髯老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正在打场子,旁边还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背光而立,身材小巧玲珑,披着小羊皮风毛玫瑰紫大氅,腰间似乎还悬着一把剑,却看不见脸盘。顺街东西立着两根木杆,一条细绳在两头木杆上拴着,扯得直直的。老头双手打拱,对众人发科,说道:“飘高道人再次致意诸位看官,不为谋食不为钱,专为人间结善缘。《叹世经》云‘今年算来八十一,修行恰到六十年,只为年老不见性,返拜孙女要还元’!刚才有位先生说小徒踩的绳粗,不是神仙手段。这里换一根红绒绳,是小徒娟娟扎发辫所用。请哪位善信人来验过?”傅恒听了心里不禁一沉。这几句切口词他依稀记得在哪本书里见过。但《叹世经》三字却记得很清。原说白莲教盛行于江西,谁想没出直隶便遇到了传教的人。傅恒暗地里看了吴瞎子一眼,吴瞎子目不旁视,只碰了一下傅恒的手肘,表示会意。傅恒定了定神,在旁笑道:“哪有扎辫绒绳能经得起的?我不信!”
“看官不信,也在情理。”飘高道人向傅恒打了一揖,说道:“请客官亲自验看!”傅恒侧身挤到中间,用手扯了一下那绒绳,没怎么使劲,绒绳“嘣”地一声就断了,捡起绳头就月光里细看,果然毫不出奇的一根红绒线绳儿,点点头便递回飘高手里,说道:“是绒绳儿,不假。”飘高一笑,将两个绳头对起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只一捻便紧绷绷接了起来。众人只叫得一声“好!”只见娟娟甩掉披风,就地轻盈盈一个空翻一只脚已踩在绳上,两手扎一个门户,掣出一对宝剑。月下看这娟娟,一身宫装,下身束一条杏黄水泄长裙,上身是金线滚边浅红比甲,清秀的面孔似乎没有什么表情,紧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