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完颜晟确信自己没有暴露行踪。如果一动不动都能被人发觉,那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动,拼死一搏,先发制人还能争取一点时间。继续不动,让对方以为自己听错了,放松警惕,但也有可能会因为这毫无防备的静止而处于被动局面。
他必须在一瞬间做出决断。
他右手伸向腰间,摸到了刀鞘,那兽皮裹着的刀,刀柄上镶嵌了宝石,坚硬冰冷有棱有角,是父亲赠与他的礼物。
——当然是迎战。
在刀出鞘的瞬间,他整个人也跟着弹起来,从石头后面一跃而起,雪亮的刀身划破天际,叽地发出一声长鸣!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什么敌人。甚至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只是他这样一个行动,倒是让他们惊觉这里有人。
完颜晟觉得很尴尬。他希望时间可以倒退,让他重新躲回去,早知如此,就先挖个地洞钻进去,以缓解这降到冰点的气氛。
说是冰点,冰也只是冰得那一眨眼的时间。在完颜晟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与此同时,他脑子里“轰”地炸开了满天的烟花,是他初来汴京城的那一晚,天空中的花火犹如密密麻麻的菊花的花瓣,金黄又炽热的,丝丝缕缕地向外延展消散,他一度以为要开战了——通常只有要打仗的时候,才会点了火喷射到天空,抢夺焦点,生怕人看不见听不到。可是汴京不一样。被人在打仗时候使用的火药,在这里竟然也可以作为观赏物——他们的生活真是悠闲得令人神往,似乎整个世界只停留在这一刻,外界的危险和觊觎通通不存在了,这样真的好吗——他陷入沉思——好啊,民众生活愉快,不用随着国家惶惶不可终日,似乎这才是生活。之后他就被赵佖给抓了,关了大半年,关得他整个人几乎废了,是精神上不能抑制的疲惫和绝望。
烟花真是危险的东西啊。
包括他脑子里的这几朵。
谁说烟花开过了就萎谢,就冰冷?为什么他的脸仿佛永远冷不下来,反而有一股灼热的火往上烧,往下蔓延,往深处钻,从眼睛里冒出来,烧红了他的脸颊和耳朵,他本就生了张异域的脸,肤色偏深,脸红了也看不真切,可这回他是结结实实地面红耳赤。
一个女子站在一个男子身前,身姿姣好,线条流畅,衣服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她刚从水中出来。
她身前的男子正在瑟瑟发抖,而另一个男子背对着她,不敢往她的方向看,这就正对上了完颜晟的目光,两人俱是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