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萩过去也如同现在一样,是个话多的人,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当时的他能够对所有人推心置腹。后来是为了保命就不这样了,他把自己的啰嗦中的危险因素剔除,最后剩下可有可无的废话和心领神会的解读。既不太死板,也不太犀利。这样可以顺利活下去。
然而,“顺利活下去”这样的想法,是会被以前的他嗤之以鼻的,那时候的陆时萩没有什么求生欲,整天只想着死,但真让他死又不敢。
那时候他大概十二岁,名字不是陆时萩,而是简单的“萩”。小萩,萩儿,阿萩,都可以。陆时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逛集市,前提是不带钱。夜晚的集市闹腾得很,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可以在此偷偷拿几个吃的而不被发现。他生得瘦瘦小小,面孔白净,一双眼睛很明亮,很诚恳,这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小摊贩见了他都心里舒坦,仿佛是繁忙的生活和重复到酸软的手腕的一点安慰,一抹亮色,一阵放松——这也是可爱的小孩子的一个优势,而把他养大的老乞丐则不行,人们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断了腿的乞丐出现在欢乐的场所,总是懊恼他破坏这里的气氛,因此要将他赶走。而陆时萩走到哪,哪就有人要和他说两句,然后白送他半碗馄饨,一串肉串,两块梅花糕。他笑眯眯地接过来,说,谢谢叔叔。如果小摊贩还要和他说什么,他也来者不拒,从东西有多么好吃,到自己倒背如流的悲惨身世,他都能伶牙俐齿地嘟嘟嘟地说出来,说了太多次,他已经不会感到悲伤了,只有初次听的人会感到震撼,或者第二次听的人,会说,“你别让他说啦,太可怜了!”
“没关系,没关系。”陆时萩笑眯眯地说,“都是以前的事情啦,叔叔想听,我不可以反悔的。”
卖烤串的大叔忙道:“好好好,你说吧,叔叔听着!”
“我的名字是萩。萩,是草字头,下面一个秋天的秋。萩是一种花。我从小没有爸妈,是在河边被爷爷捡到的,我爷爷不希望我再掉回水里了,所以姓干脆姓陆,陆地的陆。那时候大概四五岁,也不记得事。再晚一点我就要淹死了。现在我每天要饭,长大了我要挣大钱给爷爷。”
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于是陆时萩能够得到一份免费美味,暂时垫垫饥——小吃这东西是吃不饱的,为的就是少量多种,意犹未尽。如果小吃摊上有人推车出来卖大馒头,那是要被同行白目以待的,实在是不解风情。陆时萩要的并不是这些,但是也无可奈何。
而且集市也不常开,大部分时候陆时萩还是得忍饥挨饿。饿昏过去几次之后他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