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建筑是人的栖息之所,在建造的过程中要以最糟糕的情况来加以考虑,才会使人在困苦之中得到些许的安慰。
譬如江南的冬日温暖明艳,对于花草树木来说更适宜生存,如此,南方花草树木常开,四季都有颜色,若是房屋再使用明艳的配置,就会显出花枝招展的俗气,因此建筑用素雅些的颜色更贴切。然而北方不同,北方的冬季迅捷、寒彻,届时总是色彩凋敝,只余下了苍茫白雪、灰蓝天空与大地的素色,因此建筑要使用鲜妍明丽的颜色来突出,亭台楼阁都漆成暖调的棕红。
位于汴京城北部的霜月街,则完全遵循了这一规律,它的名字也因此而来:远远地望过去,一片干枯枫叶的棕红色铺天盖地,是白雪地里的殷红秋日,仿佛依旧与寒冷凛冽毫无瓜葛,即使真的天寒地冻,至少眼睛看过去是温暖的,是可以自我欺骗的,是不至于绝望的。
在人来人往之中,苏灿左右转头,看着这一片深红建筑,道:“霜月街在几十年前聚成群落,原本只有些小摊贩聚集着卖些东西,天冷的时候也好说说话聊聊天,比肩挑担子挨家挨户地吆喝与发问要来得稍微热闹些,渐渐地形成了习惯,聚的人愈来愈多,生意也愈来愈好,不出二十年,就变成了建筑群……”他意味深长地回头看着一个推着小车路过的小贩,慢慢道,“这些,都是我几年前跟着皇上出来的时候,听皇上说起的。”
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房子拔地而起,是苍白雪地里的一团火,寄托着人们对于幸福的期颐、对于丰衣足食的盼望,以及与严寒抗争到底的决心。
“皇上他一定也是听宋公公说的。这些故事,我和他小时候就都听过,但是从我有记忆开始,霜月街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啦。”赵佶雀跃地在前面带路,回过头对苏灿道,“发展的历史,我是没什么兴趣关心,只知道这里最后变成的样子,很让我满意就是了——这里的所有的东西我都好喜欢,你看啊,苏灿,青石板的地面,红木的窗棂,还有为了迎接不久后的新年而这么早就挂出来的灯笼,做得真好,一定是上好的金线制成——啊,原来是布做的呀?”他有些失落,但取而代之的又是惊喜的情绪,“——真是精致哎!”
苏灿跟着赵佶抬起头,看见灯笼底下金黄色的流苏柔顺而闪耀,难怪赵佶看过去,一晃眼都以为是真金白银,可若是真的金子银子,也早就被人偷了去吧。就像是皇上站在那里,天生的就是一个炙手可热的目标,他们这些人就像是护镖的,皇上自在逍遥的背后,是他们没日没夜的伤脑筋。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