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红站在她那间东倒西歪的房子前,一边晒太阳一边挠头,挠着挠着一抬头,她瞧见老六站在前方,傻了似的望着自己眯眯笑,心里就一阵烦躁——老六这模样有点像个色鬼,而他这个色眯眯笑嘻嘻的模样,也提醒了她这样一个事实:他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人。
她并不想做女人,因为女人弱、受欺负,若是嫁了男人,还要伺候男人、给男人生儿养女、挨男人的打——反正在她的世界里,女人就是这个待遇。她已经记不大清她娘的面貌了,只记得她娘裹着两只小小的脚,站立都艰难,没有逃难出来的时候,天天在家就是跪着干活,干完一样,四脚着地的爬到另一处,干另一样。
因为这个,她既不想做女人,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女人。一弯腰从门旁抄起一根短棒,她跑过去冲着老六就抽。她手狠,几棒子就把老六打了个逃之夭夭。
把短棒随手一扔,她还是感觉自己头上痒痒,心知自己定是生了虱子跳蚤,所以转身回了房,想要把辫子解开梳通梳通,然而前几天她这辫子还是一根麻绳,经了这几天睡觉时的揉搓,已经变成一团乱麻,她解来解去,累出了一脑袋汗,扯得头皮生疼,最后心里一火,她转身出去,找来了剪刀和剃刀。
对着一面玻璃镜子,她把自己的头发剪了。
她的手虽是红彤彤脏兮兮,然而手指长而有劲,十
分灵活,一绺一绺的揪着头发剪,剪得居然还挺有款式,手艺和山下村庄里那个剃头匠差不许多。剪了头发之后,她又自己跑去烧了一大桶热水,把热水提进自己房里,她叫来个男孩子给自己看严了门,然后脱了一个多月没下身的老棉袄,扒皮似的将自己洗刷了一顿。最后赤条条的站在房内,她用一卷子棉布缠裹了胸脯。最后穿上了干净的褂子和小棉袄,她对着镜子一照,自觉着是看见了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心中便很满意。
一推门走了出去,她迎面又遇见了老六,这回她真火了,誓要把老六揍成太监,然而老六看着她愣了愣,随即才明白过来:“是你啊?”
然后他也急了:“你要干嘛?你要当姑子去啊?”
“我当你娘!”
“那你怎么把头发给剃了?”
满山红一瞪眼睛:“我乐意!”
她一瞪眼睛,老六就不敢再言语了。而满山红在冬日的太阳下吹了一会儿冷风,转身又回了屋子,把她从雷一鸣身上解下来的那条皮带找了出来,她苗条,雷一鸣也瘦削,她把皮带围在腰间收到了最紧,倒也系得住。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