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刻钟,三十名锦衣卫被屠杀殆尽。
地上到处是血迹,绣春刀,飞鱼服洒落一地,尸体横七竖八,好似一片修罗场。
大当家严令清查人数,可数来数去,还差着六七个人,这让他与心难安。
母亲这时安慰他道:“柘儿,没事的,那六七个人都已经掉下了悬崖,而那领头的也被我逼得跳下去了!”
“娘我还是不放心,还是多派几个弟兄下去,去谷底好好查看一下。”
银发老太十分不满意儿子如此较真,便说道:“没有必要吧,这么高的悬崖,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了!”
大当家听娘这么说也觉得,大可不必如此,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断不可能还有侥幸逃生的道理。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人,转头。对那个长相如同老鼠的匪兵说道:“对了,你们的二当家呢?刘独龙他去了哪里?”
直到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走脱了刘独龙。
一名匪兵也恨恨的说道:“说不定他也掉了下去,我亲眼见到他把钱二杀了,就是为了救那个骑马的官儿!”
大当家想到此十分的恼恨,忙命令人出去四处找寻,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刘独龙。
“哼,算他走运,没让我亲手抓住这个吃里扒外的贼!”
大当家恨恨的说道,神情之中犹有忿忿之色。
这时候两名匪兵抬着一个壮健的汉子,走了过来,他肚子上是挨了一火铳,居然就是王大牛。
他已经完全昏了过去,肚子上的伤口如有碗大,血都从担架上滴落了一地。
大当家脸上露出了怜惜之色,没有想到这个木讷的人,会如此勇猛,只一拳就打得那匹马头骨碎裂,这样的神力也是让他震惊。
他连忙招呼郎中:“快赶紧给他止血,一定想办法先把他救回来。”
这时琴姑赶了过来,神情紧张地对大当家说道:“大当家得赶紧把陈母弄回山寨去,我看她情况不太好!”
直到此时大当家才想到这个最关键的人儿,只见这未曾谋面的陈母,整个人已经瘦弱到一小把骨头,真的就是除了皮就是骨。
见陈母的脖子都快耷拉下来了,他一下子就紧张了。
他有些恼怒,对旁边站立一旁的束手无策的丫鬟婆子厉声命令道,“赶紧先把她抬到阴凉地儿,先让郎中喂上两剂药,吊着那条命,看能不能坚持回到山寨。”
一旁的琴姑去安慰他:“大当家你不必那么紧张,她只不过太虚弱,还没有性命之忧。”
此时他一想到思雨那焦急的面容,心中就乱作一团,完全没有了章法。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
他一边催促手下的弟兄们,心中也在挂念着思雨。
一旁的银发老太,见他如此着急,便吩咐道,“那么还是你带着他们先回吧,我来让他们处理这些善后事宜,我看你的心早就飞回那姑娘的身边了。”
那大当家听娘这么一说脸色一红,算是默认了。
此时此刻他早就想回到思雨的身边,想亲口告诉她,我把你娘带回来了,你总该嫁给我了吧?
一想到那思雨一脸期盼的面容,他的心就醉了,他太想看到她欢呼雀跃的样子,自来到山寨以来,他从来就没有见她笑过。
他在想,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是美极了。
一旁的银发老太见儿子早已红不守舍,便连忙催促他,带着一些人马,丫鬟婆子抬着伤员,陈母回了山寨。
此时山风呼啸,空气中还充满了血腥味,那银发老太皱了皱眉,一旁的琴姑,一脸忧愁。
“老祖宗啊,咱们这可是闯了塌天的大祸呀!”
那银发老太默默的点了点头,嗯,脸色十分的忧郁,她明白只怕是这一下,一定会惊动朝廷。
“你们快些把他们的飞鱼服全部扒下来点火烧了,把那刀都拿好,一把也别丢。”
尽管现场收拾的非常的干净,尸体上的飞鱼服全都扒了下来一件一件的全部烧光,就连路上的血迹也纷纷用黄土全部擦抹干净。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般。
山峰依旧,风从山谷中呼呼刮过,松涛阵阵,只有那些零件的草木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似乎互相探讨,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银发老太沉痛的闭上了眼睛,沉声对琴姑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为他茶饭不思,我是个当娘的,心里怎么会好受。”
一旁的琴姑,也是一脸的忧愁,此时已大局已定,该做的也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于是,她带着人,开始检查这条路上还有没有血迹和打斗过的痕迹。
她心里完全清楚,六扇门的人是绝对不能惹的。
这算是触碰了朝廷的底线!
而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能够让这一切恢复原样,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三十名锦衣卫无从探查,他们就好像人间被蒸发了,就好像从来也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可是这世上无论一件事情再小,只要它发生过,就一定有痕迹。
银发老太太和琴姑正带着人四处搜寻,还有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留存下来。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脚下的山崖,横生着一棵松树,左千户恰好,挂在横生的树枝上。
他居然没有死。
大当家,银发老太,以及那琴姑和众匪兵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他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只要他们低头向山崖底下看一下,很快就会发现他,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人探出身体察看一眼。
只怕是让谁也没有想到从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还居然能够有人幸存下来。
其实,不光是他们,没有想到,就连自己也没有想到。
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整个身体悬空在不过拇指粗的树枝上,他好像是风中的风铃,让山间的狂风来回撕扯摆动。
他吓得闭紧眼睛,根本不敢朝下看,浑身哆嗦,在那一刻,他竟然是十分的无助。
他就算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押送一个老太婆,居然也能够遭到土匪的袭击。
浑身的冷汗又被山风吹透,整个人像一片枯败的树叶紧紧贴在崖壁上,动也不敢动。
有那么一刻钟他甚至都想哭。
崖壁上传的那个可恶的老太太的吩咐声:“把这些尸体全部扔下去,对了,还要这匹死马!”
他带来的人,此刻全部被那银发老太太命令匪兵,从他的脑袋顶上扔了下去。
霎时间十几具尸体如同下雨一般从他身旁一一坠落,他眼见他们消失在脚下的云雾当中。
隐隐听到了几声落水声。
原来这崖底下面是条河,想着这可真是毁尸灭迹的好办法,死尸被扔进那河中,从上游漂到了下游,鬼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头顶上的劲风忽至,他连忙抬头一看大惊失色。
是那匹死马的尸体朝着他这边直愣愣地砸了下来,他心想,完了。
咔嚓一声,将挂着他的松树枝打断,他整个人如同风筝一般,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坚硬的岩石撞击的他,几乎上嗓子眼发甜,刚一起身,一口老血喷出。
他这才发现,自己被摔在一个宽不到一尺的,延伸出来的石台。
这一下他更尴尬了。
向上一瞧,崖顶上的人是那么一丁点,可要向下一瞧,尽管他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可脚下的谷底仍然在二三十丈以下。
偏偏这里又是绝壁,别说站起来,就连坐着也难,他只好半侧卧的,用手指甲硬扣的岩石缝隙,才不至于掉落下去。
可是自己又能够坚持多久呢?
还有好几次,差点就放弃了。
可是他一想起那死难的弟兄们,他心中生起了无名的业火。
不过是一帮土匪,居然害得自己如此狼狈。
他暗暗发誓,只要他能够活着离开这里一定将他们一个个全部杀死,赶尽杀绝,绝不留活口。
崖底的风是生硬的,又冷又硬,吹得他只能全身死死贴在崖壁之上,似拿利刀在刮他的背。
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双手的指甲已经全部磨出血,送至岩石缝隙一点一滴的流了下来。
十指连心,那种疼痛,好像有人拿刀子朝你心尖捅。
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崖顶上再也没有人说话,他知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他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让自己活了下来,要是让自己活了下来,又偏偏是为什么处于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最终自己不也还是死吗?
老天给自己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是太残酷了。
不,自己要想尽办法坚持下去,想尽一切努力。
他暗暗发誓,要么就让我痛痛快快的死掉,只要让我存下这一口气,逃出生天,我就把你们全部杀死。
似乎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从崖顶上垂下来一根绳子。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就算他活着,也不可能在崖顶之上。
难道真是自己的弟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