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
风从外边透了进来,刺眼的阳光中,站立一个高大,脸色苍白的男人。
那人的脑袋几乎就是光秃秃的鸭蛋,阳光打在他的脑袋上,反射出耀眼的亮光。
远远一看,金光闪闪。
思雨有些害怕,想缩在了角落里,可是她却动不了,她浑身被绑得结结实实。
此时的她,好像就是一条鱼。
被人扔进了柴房里,随时面临被宰割的命运。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三百两银子,你穷疯了不是,老规矩高于三十两不要!”
很难想象,那么一个高大的男人,说起话来,尖声尖气,让人非常的不舒服,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那对贼夫妇开始说话了:“你倒是先验验货,说实话,小姑娘这么水灵儿,我可不愁卖!”
很快,思雨就看到了一个世界上最丑陋的脸。
那该是怎样一张脸呀,吓得思雨浑身发抖。
与其说是那是一张脸,还不如说是一个光秃秃的白皮鸡蛋。
那人苍白的脸上,可不光没有头发,连眉毛,胡须,甚至眼睫毛,都没有。
惨白的眼珠,连黑色的瞳仁也没有,即使本该红润的嘴唇,竟也与皮肤呈现苍白的颜色。
这分明就是一个恶鬼。
思雨被吓得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紧紧贴在地上,眼角流下来一行清泪。
她根本不敢去看这个男人。
如果不是用破布塞着她的嘴,只怕她早已经惊声尖叫了起来。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声音再次响起,思雨才敢慢慢睁开眼。
此时木门再一次被关上,低矮的柴房内,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只听那男人继续和那对贼夫妇讲价:“二位,的确是不多见的极品货色,可是你们这三百两银子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这时候那个老太太慵懒的声音响起:“嫌贵啊,也好,送客!”
“别别别,买卖不成仁义在……”
显然,那个男人在考虑,他似乎心中不舍,权衡良久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得,二位,一口价,二百五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那个慵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算了,算了,我跟你耗不起这气,送客!”
“别呀,恁贵了,您多少让一点儿!”
“我这个人,不喜欢讲价,送客!”
“二百七十两!”
“送客!”
……
门外,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门内的思雨,气得浑身发抖。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当做货物一般,被人卖来卖去。
……
“二百八十两银子,怎样?二位,做人留一线呀,日后好相见!”
此时那对贼夫妇,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多长时间,好半天,才似乎非常肉痛的答应。
“得了,算交个朋友,匀给你!”
买卖终于达成了,思雨害怕极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此时门再一次被开启,有两个同样是秃子的男人,一把把她拽了出来。
她刚想反抗,眼前一黑,被蒙上了眼罩,似乎是被人扛了起来,如同被丢沙包一般,扔进了车厢。
这不大的车厢,似乎还有别的女子,一个个都像她一样,被绑得动不了。
此时那个声音响起,极其严厉的训斥:“你们慢点儿放她,这可是尖货,不同于别的!”
思雨听了这话气极了,从昨天开始,那对贼夫妇说要卖了她的时候,她就要咬舌自尽。
似乎是怕疼,再加上没有经验,她刚狠狠咬了一下,被旁边的老头儿发现,只一个巴掌,卸了她的下巴。
很快她就被塞满了嘴,又让那老头儿合上了下巴,动弹不得。
她性如烈火,倒也让那对贼夫妇不敢再对她怎么样。
因为他们还想指望她能够挣一笔银子。
……
对于这样的经历,思雨并不是第一次了。
此前也是被人蒙上眼睛,绑上了野猫山,而今又被绑到哪里?
思雨在低声的抽泣,很快她就发现,这个车厢里的女孩不止她一个。
她们也在低声的抽泣。
嘴里塞满了东西,只能发出低沉的啜泣声,听声音,这个车厢里足足有三十几个女孩子。
此时已是五月的天气,车厢内闷热异常,思雨都快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一条濒死的鱼,她拼命的想张口喘气。
奈何嘴被堵得死死的。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窒息而死了。
旁边的女孩拼命的扭动身体,她也被几个女孩死死的压着,压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觉得自己的腿快没了知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透衣背。
又热又憋屈,有那么一刻钟,她热晕了过去。
若不是马车颠簸,似乎是轱辘撞到一块石头上吧,把她巅醒,只怕是人生也就那样了。
醒来之后,自己依然还被蒙着眼,四下里一团黑暗,闷热,臭气熏天,拥挤……
她觉得生不如死。
路途太长,而且从不停车,可能有女孩屎尿齐流,在这密闭狭小闷热的空间内,其味道可想而知。
那一刻思雨想到了死,她忽然觉得好累,她再也不想坚持下去。
那一刻她想起了好多人,娘,弟弟,大牛,甚至还有沈二公子,大当家……
可是,
她又能做什么呢?
正在她万念俱灰时,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冲她说话。
说话的那个人也是一个女孩,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塞在嘴里的破布吐掉了。
只听那个女孩轻轻的对她讲道:“你别害怕,咱们都是一样的命,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
思雨心中惊奇,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连呜呜了几声。
其实她的舌头被自己咬伤了,就算拿出了口塞,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个女孩儿听声音似乎是非常的小,至少小思雨两三岁,可是她的心智,远比年龄要大。
只听她又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小翠,其实早在三天以前,我就知道我爹娘想卖了我!”
思雨听到这话,心中惊异,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那个女孩又继续说道:“我们家一共六个孩子,我爹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卖掉我能够养活弟弟,也挺好的!”
……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哽咽了,轻声哭泣了好长时间,思雨在那一刻心都快碎了。
在这世上,她以为自己就已经算是够倒霉了,哪曾想到,还有人不如她。
她好想问一问小翠,到底恨不恨她的父母,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问题,那小翠又继续说道。
“其实我不恨我的爹娘,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最后那几天,给我买好多好吃的,我好开心呀!”
思雨听到这里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却被那女孩手拭去。
思雨惊了。
原来这小翠能动,可为什么她不跑呢?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跑?我跑了,我的爹娘就得不到钱了!”
……
思雨再一次哭了,泪水再一次被那个女孩子拭去。
那小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可是能看见你,也认下你了,你是这里长得最漂亮的,可不许再哭了,再哭你就不漂亮了!”
思雨听话的强制忍住,她似乎十分听小翠的话,小翠很满意地继续说起她的故事。
“最后那天来临的时候,我早就在等,我娘给我做了最爱吃的鸡蛋饼,我爹愣愣的蹲在一边,不发一言!”
思雨听到这里心都快碎了,她不想再听了,只觉得太惨了。
而这一次,小翠似乎没有猜中她的心思,再一次说道:“马车带我离开的时候,娘骗我,说是去城里玩儿,其实我知道,这辈子怕也回不来了!”
思雨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那样的画面实在是太伤心了。
“我并不想让娘知道我知道,竭力让自己装得十分的开心,记得马车离开的那一瞬间,娘一下瘫在地上,娘哭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小翠在也说不下去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忽然间,马车平稳了好多,周围开始响起了,小贩沿街叫卖声。
“糖一葫芦哎,可劲儿的甜啰!”
“甜一瓜!”
“各位乡亲父老,我们父子二人初临贵宝地,耍趟五虎丧门刀,您要觉得像个玩意儿,给赏个脸……”
“咣,咣,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来……”
“哟,喂,这不,沈公子嘛,可有日子没见了哎……”
……
好像是来到了闹市之中,马车也开始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已远离了闹市,马车才终于停下。
车帘一掀,风透了进来。
这时响起一个半老徐娘的声音,
“哟,这回可来了不少,有样子货吗?”
风,把她身上厚重的脂粉香气吹进来,更让思雨喘不过气来。
那个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声线极其的尖利:“各位掌柜,今儿我们这里可有上好的尖货!”
一听说有尖货,哗啦啦一群半老女人围拢了过来,可是车中的臭气,就让她们纷纷掩鼻。
“哟,这么臭!”
“尖货呢,我们瞅一眼!”
这个时候思雨被人拉起,见她一动不动,那人以为她死了,其实她只是晕了过去。
一群老女人哗啦啦又散开了一边,连声骂道:“晦气!”
有人问道:“姓穆的,丫死了!”
那个尖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语气十分的惋惜:“那就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