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内心愧疚,觉得对不起他的想法,云清丝毫没有。
因为若不是她出手相助,那日他必死无疑。
失去记忆的南宫玉琛,宛如一张白纸,干净澄澈。
他身上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南琛”二字。
她就唤他南琛。
“为什么我会受伤?”伤口上清晰的疼痛让南宫玉琛无法忽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被追杀,我救了你,你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为我卖命。”云清眸色正常,话说的一本正经。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南宫玉琛抬手揉了揉脑袋。
“你撞伤了脑袋。”云清稍稍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我为什么会撞伤脑袋?”南宫玉琛接着问道。
云清沉默了片刻。
“你怎么不说话了?”南宫玉琛问道。
“你话太多了,我懒得回答。”
南宫玉琛一噎。
……
画面又一转。是他们相伴的时光。
樱花树林里,花瓣漫天。
她教他习武练剑,识文习字。
她提剑的身姿,与樱花相交融。容颜绝色,眉目如画,再精湛的画技也画不出她的绝代风华。
她的剑术,堪称一绝。普通人甚至都看不清她什么时候出剑,只能看到一道剑影。
她提剑的那一瞬间,竟耀了他的眼。
武器她一直用的是长萧,只有他知道,比起长萧,她更厉害的原来是剑。
她带着他游历天下,四海为家,看遍云国美景和人土风情。
她有一手令人惊艳的赌术,所以,他们从不缺钱。
他们,住天字一号房,品美酒,尝佳肴。
可能,在她眼里,他不过是她随手救的属下。
但是,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她,他谁也不认识。
所以,那时,他只相信她,没有理由,毫无保留。
后来,她在教他内力的时候,刺激了他的大脑,他记起了他的绝世武功。
她会吩咐他做事。他从不拒绝。
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她指哪,他就打哪。甚至都不问原因。
他有时候会想,那时的他,就如同她手里的一把利剑,她把这把利剑带在身边,只为了偶尔能够用上而已。
他令她惊叹过,赞赏过,但是只入过她的眼,却从未入过她的心。
这把剑丢了,她可以再换一把,比他新,甚至会比他更为锋利。
正如最后,他因为钟离棯的那颗清神丹恢复了记忆。
他记起了所有,他又回到了失忆前。做回了那个不相信这世界上任何人,包括他的皇弟南宫玉臻,甚至父皇母后的南宫玉琛。
生性使然,他也不会再那样的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她。
他离开时,她很淡然,眼睛里没有不舍。
虽然早有预料,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痛。
画面再次变幻,这一次,他似乎看到了未来。
他精心布局,终于到了南宫复兴的最佳时刻。
他主动的掀起了战争,然后天下大乱,战火四起。
他攻下了墨国,甚至是离囯,势如破竹。他潜意识把云国放在最后。
所有大臣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母后知道是因为她,那个清冷的女子。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这局势,容不得他后退,因为,只要后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南宫王朝然,他亦然。
最终,他在朝堂上,俯视着这天下版图,下达了进攻云国的圣旨。
当他身披金甲,率领大军攻破了云国都城云都的城门时。
他见到了她。
白衣换战袍,一身银甲,为云国浴血奋战。
他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动。
云都所有兵马,包括禁卫军不到两万人,对抗他率领的百万雄兵如同于以卵击石。
兵荒马乱,残肢遍地,血流成河。
他看见,她常用的长萧碎了。
长萧终究是玉做的,用再高深的内力驾驭,也抵不过千年寒铁制成的刀剑重重一击。
她被逼退了几步。
长萧已碎,她手无寸铁。
南宫玉琛下意识的抬步,准备向她走去,她现在处境很危险。
“皇太子殿下!”自己的心腹莫深忽然大声开口唤住他。
他脑中清醒了一瞬。迈出去的腿停顿在了空中。转头看向莫深。
“怎么了?”
“殿下可是要去救云国帝女?”
南宫玉琛没有反驳,相当于默认了。
“殿下可有想过您出去的后果?”
“我若是不出去,她恐怕会……”死。
“您若是出去,置这百万雄兵于何地?置南宫王朝于何地?您灭了云国,云国帝女和您已再无可能!”莫深拉着南宫玉琛的胳膊。
“哪有这么严重……”南宫玉琛推开了莫深的手,向前走去。
“殿下,您先看一下帝女,再决定要不要去吧。”
南宫玉琛抬眼望去。
只见云清拿起了地上散落的剑。
南宫玉琛瞳孔微缩,她用剑了!
他知道,云清她不轻易用剑。她曾说过她自己练剑时曾走火入魔,从那以后,再用剑,容易失控,误伤无辜,所以,她才改用为长萧。
自从那日樱花树林里后,南宫玉琛又一次见她用剑。
不同于那日的清冷淡漠,而是带着毁灭天下的戾气。
他站在远处,看着她杀红了眼。
手起剑落,鲜血飞溅,数人倒地不起。
他看着她,疯狂的屠杀他的臣民将士。
他知道,她已到了极怒。一向爱民如子的他第一次刻意忽视了他的子民。他阴暗的想用这些人去抚平她的怒火,然后,接受做他的太子妃。
他会让她答应嫁给他的,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哪怕,毁掉她。
他马上就会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这世间男子,除了他,还有谁能配的上她?
在他还在沉浸在江山美人皆到手的错觉中时,他忽然脑中一片空白,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看到了有一只长箭射穿了她的胸口。
那一只长箭,是从他的方向射出的,但不是出自他手,是莫深。
鲜血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染红了身上的银甲。
长剑从她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同时,众人倒地,没有人阻碍,她也看到了远处的他。
她缓缓的勾出一抹笑,让人觉得甚是冰冷。
她红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
因在远处,他听不到,但是他会唇语,他明白了她的话。
她说,若知今日,当初必不会救你,甚至,亲手杀了你。
“不要!”南宫玉琛回过神来,慌了心神,发疯了似的朝着云清而去。
虽然是在梦境,却像真的一般!
心口痛的撕心裂肺,令他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心口剧烈的跳动,久久才平复下来。
“还好……”还好只是一场梦。他呢喃道。
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些心有余悸。
“殿下。”有下人进入了内殿。
南宫玉琛直起身来,看着那些下人像平常一样准备,伺候他洗漱更衣上朝。
“殿下,该早朝了。可要伺候您更衣?”下人恭敬谨慎的问道。
“嗯。”南宫玉琛揉了揉脑袋,回复道。
下人们快速的伺候他洗漱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南宫玉琛走出寝殿。
外面天色微亮,有几分朦胧之美。
清晨的风,带着些凉气,拂上他的容颜,令他心神一凌。
“莫深呢?”南宫玉琛忽然脚步一顿,转身问身后的下人。
“莫小王爷?莫小王爷不是应该在莫王府?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没什么。”南宫玉琛转身,朝着朝堂的方向走去。
……
从云国前往南宫王朝的路途中。
“主子,可要停下来休息片刻?”属下凛旬问道。
“嗯。”南宫玉臻道。
“殿下,在送君亭,您……”凛旬看着南宫玉臻,吞吞吐吐,很是犹豫。
南宫玉臻静静望着远方,没有说话。
在他向凌王递信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他的手。
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他的左手小拇指上有一块梅花形的印记。
那一次赛马后,她的马超越极限,倒地不起。
回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共乘一骑,他就看到了那块梅花形印记。
当时,距离极近,那印记,他看的清晰。
那印记之下,是一处烫伤。所以,才烙了梅花印。皇室里女孩子的身上,每一处肌肤,都力求完美。
小小的花朵,栩栩如生,特别可爱。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摸一下。
当时她察觉到,一惊,快速躲开了。
没触碰到那片花朵,他心中竟然还有淡淡的失落。
所以,他肯定,云凌就是云清!
印记可以复制,可以烙在同一处。但是,烫伤却不能。
他承认,他确实很喜欢她。
这世间,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如她一般优秀。优秀到灼眼,令人心颤。
但是,这点喜欢,终究比不过家国大业,南宫复兴。
他们之间,是敌人。她于他,是逆臣。
所以,在认出她之后,他并没有当面拆穿。
甚至,快速的掉头纵马而去,离开云国,也离开……她。
他没有勇气回头看,特别是在知道那就是她之后。
他在害怕,害怕一回头,就不想走,忍不住停留。
这短短几天,他已经想清楚了,他们之间不可能。
她是他的情殇,是他不能触碰的月亮。
原来的轻狂张扬,如今,似乎,蒙上了一层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