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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安乐俱乐部里,大家寒暄议论,人声杂乱。只有吧台前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条长长的台面,像一道无形的堤坝,身后的嘈杂已经被耳朵自动过滤,现在梁欣怡的世界里,只有面前这个人。
这个男人正用手指旋转着面前的杯子,从进场开始,他就守着这一杯柠檬水,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梁欣怡还是有些紧张的,除了自己,他不认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却敢于用一个假身份,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上海第一流的酒会上,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值得另眼相待呢?
李再兴,复兴社特务处上海区副区长、行动总队长,一年前,梁欣怡在苏浙行动委员会青浦技术训练班培训时,他是教官。虽然她在青浦班只停留了短短两天时间,但这个从天津站临时调来加强力量的男人,却把梁欣怡记了个一清二楚。
将近一年未见,当军统通过秘密联系方式询问这个往日的学员,是否愿意为抗日锄奸尽一份力的时候,梁欣怡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坦白说,这个见面,与赵兴安还是有一定的关系的,这次分手,依然是她心中的一个伤疤。
战事激烈,和父亲预料的一样,空军飞行员已经不再是平日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而是随时可能从长空陨落的悲情英雄。直觉上,赵兴安应该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但是他又确实没有再联系过她。
那几个月,梁欣怡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查阅报纸、收听广播,怕有一天,赵兴安的名字出现在阵亡名单里。
赵兴安没有出现在阵亡名单中,却出现在了另外一份宣言名单里,国府特情机构及飞行员代表宣誓,在抗战大业未取得彻底之胜利之前,不升官,不发财,不考虑个人问题。
这“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誓言带着悲壮的决心,提振了国军的士气,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但是也深深刺痛了梁欣怡的心。
不胜利,不结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自己在他的心里,终于还不是最重要的哪一个。
伤心了一段时间,很快她就明白,时间实在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
一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她投入一意孤行抗日救国的激情早已褪去。日本人占领了上海,梁欣怡的生活就像死水一潭,毫无波澜。她没有去过救济所,没有抢购过粮食,没有住过狭窄的斗室,也不知道人们都在忙些什么,她的生活一成不变。大上海的赌场烟馆一天天多了起来、舞厅餐厅时时爆满,渐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