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儿,母妃一直无所依仗。如今你若是娶了安平县主,定国公府以后便是你的依仗了。母妃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可是若是因她,引得有人对你不满,那母妃便很忧心呀。”戚昭仪道。
“母妃。霖儿不想看着她嫁给别人。再也不想了。”拓跋泽言仰起头,似乎在追忆很久远的事情。
“她还嫁过别人?”戚昭仪顿时变脸道。
“霖儿是说不想她嫁给别人。她只能嫁给霖儿。”拓跋泽言这才回神,斩钉截铁地道。
“那你还未跟母妃说,为何要跟你父皇禀报伤情严重?若是等你父皇来看你,见你伤情并没那么严重,那你不是犯了欺君之罪?”戚昭仪又道。
“母妃,此事正是霖儿要与你说的。霖儿要母妃配合霖儿演好‘伤情严重’这一出戏。让父皇颁下冲喜的诏书给柳府。”拓跋泽言道。
“你,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与安平县主本就有指婚了,为何急在这一时,还有母妃欺骗你父皇!”戚昭仪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眼里带着一丝惧怕。
这也难怪,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宣帝给的。她在心底是敬畏宣帝的,所以一想到欺君之罪,她就觉得由衷的害怕。
“母妃,您必须配合儿子演好这出戏。等父皇来了,您和晗月一定要跟他说,霖儿的确伤情严重。”拓跋泽言道,“不然,父皇定会责备儿臣的。”
戚昭仪知道事已至此,她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好道:“霖儿,究竟为何你要安平县主给你冲喜?”
“母妃,待冲喜之后,儿子会慢慢说与母妃知道。此事涉及到前朝,母妃先不要问这么多了。”拓跋泽言道。
戚昭仪担忧地看着他,心里即便再不赞同,可事情行到这个地步了,她也只好配合了。
那厢,晗月公主将柳梦妍送到门口,拉着她的手道:“县主以后就是本宫的六嫂了。本宫很喜欢县主,以后可否经常来六哥这里?”
柳梦妍看着她可爱清纯的模样,点点头道:“你六哥一直就很喜欢你。晗月公主若是能出宫,尽管来便是。”
“六哥真是幸运,能娶到县主。本宫听母后说,五哥也很心仪县主,还请她去跟父皇说呢。六哥不知用什么法子,让父皇选了六哥。”晗月眨着眼睛,低声对柳梦妍道。
柳梦妍暗自一惊,不过随即马上也压低了声音,眨眼道:“此事公主万万不可再提及。梦妍现在已经与你六哥订婚。若是这样的话传出去,恐造成五皇子殿下与你六哥不和睦。”
“恩。本宫知道。本宫也觉得六哥比五哥好。”晗月公主道。
柳梦妍不由得想起上一世晗月远嫁乌兹国,随后在他国异乡香消玉殒了。
当时宣帝之所以要将她远嫁乌兹国,好像就是为了那位依莉莲公主嫁给了三皇子为正妃。
乌兹国的王子便以此为由,想要大拓跋朝的一位公主。
“公主请留步,梦妍要回去了。”柳梦妍辞别晗月公主,便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去了。
戚昭仪将晗月叫到自己身边,花了好半天解释,这才将事情“解释”清楚。晗月便以为是拓跋泽言等不及了,才造出这种谎言,自然愿意替他遮拦。
暮色四合,这三日柳二爷朝堂之上步步谨慎,就怕一刻松懈,老太爷的事当众被人捅到天子眼下。
好在三日已过,对方并未有所行动。柳二爷侥幸之心渐渐占了上风,傍晚从当差的宫室衙门里头出来的路上,暗暗拿定主意,回去便让老太太,先把老太爷的尸身送到郊外安葬。
心中大定,脚步跟着较快。
正预备着出宫回府,忽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左督御史大人留步。
柳二爷闻言脚底一顿,狐疑得回过头一看,来人微微低着头,瞧穿着打扮似乎是个内侍。
出入宫中多年,柳二爷敢确定此前他从未见过此人。
“你是?”柳二爷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内侍。
“咱家是谁并不重要。”内侍笑着颔首,轻描淡写得避开柳二爷的问话,掐尖着嗓子道:“重要的是,三皇子殿下约大人出宫后见面。”
“三皇子殿下,找下官有何事?”
“大人一去便知。”
混迹朝堂几十载,柳二爷脑海几乎一下浮出四个字——天家争斗。三皇子一向与太子不和,而且野心熊熊,一直意图太子之位。
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找上他,难道……再往下想,柳二爷不禁浑身微微一震,待回过神,四下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方才传话的内侍早已不知何处。
望着近在眼前威严凛凛的宫门,柳二爷一瞬间只觉得脚下有千斤之重。巡逻的护卫由远及近,柳二爷不敢露出一丝异常,抬起脚继续朝宫门走去。
天子脚下,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只能如常。否则稍有不慎,岂非平白惹人生疑。更何况前面等着自己的,未必就是刀山油锅。
须臾出了宫门,柳二爷不动声色用余光扫过去,迅速发现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停在他的马车旁。
柳二爷冷静得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此时,一只修长的手从车窗探出来。柳二爷定睛一看,几乎可以肯定车里坐的就是三皇子殿下。
已经无须再近前确认,他认的。
三皇子的左手常年戴着一枚和田玉的扳指。
见那手微微摆了两下,柳二爷心领神会得径直上了自家马车。
三皇子没有乘坐彰显王爷身份的车马,如此低调,为的就是掩人耳目,避免旁人知道他坐在其间。
身为臣子,无论此人日后会不会成为他的主子,柳二爷也不敢贸然得罪。
“跟上前面的马车。”
“是,二爷。”
马车缓缓而行,听着熟悉的叫卖,柳二爷忽然觉得不对得撩开帘子,这几乎是他日日走过的街道!
若说为避人耳目,开始按着他一贯回柳府的路线走,尚有解释。
为何这都快要到柳府了,三皇子依旧没有任何停下或者改变路线的意思呢?
倘或是过柳府商讨事宜,三皇子又何至于如此大费拓跋章约自己?
就在柳二爷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三皇子的马车缓缓在一座酒楼跟前停下。
而,这酒楼居然离柳府只隔了一条街。
“二爷,前面的车停下了。”
车内闭目深思的柳二爷闻言睁开眼睛,不过没有出声,也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掀开车帘一角。
偏过头,柳二爷微微眯起眼睛朝酒楼大门望去。
虽然那人只穿了一件很是普通平常的衣裳,但柳二爷依旧一眼认出,是三皇子拓跋烨寰无疑。
拓跋烨寰状似无意得往柳二爷的马车望了眼,然后一路往里面走。
柳二爷跟着下了车,对他的车夫道:“在此处等我用完晚膳,再行回府。”
车夫应了声是,驱着马车停到酒楼门口后,酒楼登时有伙计主动上前,帮忙拉着马去喂草料。
柳二爷踏进酒楼的一刻,忽然察觉不对。此处虽然不是喧嚣之地,可适逢晚饭时分,且酒楼又非偏僻房之隅,大堂缘何只虚坐了寥寥几人?细想之后,难道此处是三皇子的私密之地?
满腹疑问,柳二爷脚下却不敢停,赶紧跟上已到楼梯的三皇子。
上楼后,柳二爷一路跟着三皇子,见其进入一间雅室,跟着停下。
伸手正了两下衣冠,柳二爷咚咚抬手朝门上敲去。倏尔,门里的人张嘴道了一声:“进。”
柳二爷恭敬得颔首而入,“见过殿下。”
拓跋烨寰端坐在主位上,嘴角噙着满意的笑容:“御史大人能来,本殿很高兴。不必多礼,坐。”
“奴才不敢。”柳二爷弓着身子行礼道。
“此非朝堂,本殿私服见你,御史大人又何必讲究虚礼。”
柳二爷这才应声虚虚坐下,但他深知三皇子为人强势,又极其聪明,所以并不敢掉以轻心,面上尽是装出一派糊涂的神色。
“不知,三皇子为何约下官来这里?”
拓跋烨寰四两拨千斤一句话试探道:“自然是为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柳二爷仍旧装糊涂,“恕下官资质愚钝,不知三皇子所言何意。”
“若是御史大人愚钝,岂非天下再无人配站在朝堂之上!”
“殿下谬赞老臣了。”
拓跋烨寰见柳二爷改了自称,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了,“本殿一向欣赏有才之士,今日与大人开诚布公,自是知大人决非泛泛之辈。若是大人重新为本殿效力,本殿愿意纳你的次女为侧妃。”
“殿下!”柳二爷心里暗自心动,自己的次女只是一个丫鬟出生的秦姨娘所出。三皇子却以侧妃之位相聘,那就是很有诚意的表现了。
拓跋烨寰又道:“只是事成之前,此事不能明面上去禀报父皇知道。不过御史大人放心,本殿许下的事情都是算数的。”
柳二爷确实分外吃惊。
此前他本想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三皇子,可偏偏那个丫头非要与陈家结亲,致使自己一腔希望落了空。本以为三皇子会因此恼怒自己,就此也错过,结果竟峰回路转,一切似乎又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