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一时,销磨楼主人李四友方送走了五鹿浑这惊掉人下巴的不速之客,将心一定,自顾自把目珠于眶内颠倒个两回,垂眉一嗟,面颊缓仰,展身吐纳,熊经鸟申。
“那祝姓小儿,生得倒是诸般齐妙,可惜让人削成个‘卵代头’,顶上无毛,瞧着着实煞了风景,损了仪容。”
话音方落,李四友鼻内哼个一哼,挑眉极目,直向虚空,“妇道人家,终究还是沉不下气,稳不住脚跟。一招错,一盘失,惹得自家无以治心不说,尚要带累了我,乱了这许多年顶笠披蓑、折草量天地的闲适生活……”
一言未尽,李四友后语见迟,面上似是失了奈何,只把目帘一耷,卷袖负手,缓步便依着五鹿浑来处方向放脚。
李四友所在,距那地宫入口,直行也不过养由基满弓而出一箭之地。然因着中途多庭榭廊阁,迂回曲折,加之李四友行不过三五步,脚下已然渐渐显出些不笃定,似是被人暗中抄住了脚脖子,全然使不上力来。如此这般,明眼瞧着便是拖泥涉水,不干不脆。
“可是…可是真要这般?”李四友摇眉不住,把着劲儿扣在踝上,足尖冲地,再不进前。
“想当年,先行说了断头话,义正词严分钗断带的,又非是你;现而今,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扮甚的此情不渝之死靡它?”
李四友闻耳内嗡嗡,颊上一紧,丹田急急蓄上力,脚下不丁不八,瞠目抬声便道:“何处鬼祟,在此作耗?”
“鬼祟?”耳内回音带笑,扑的一声,冥冥中兜脸冲李四友啐了一口。“依我瞧来,倒是宋楼奶奶撩了蜂剔了蝎,枉了半世聪明,为人蒙在鼓里,一生吃尽苦毒。所以老话说着——宁惹恶鬼,莫招恶人。倒不知销磨楼主人以为如何?”
李四友目帘径自紧了紧,初时尚想着揎拳捋袖,先泄一泄膺内邪火再说不迟,然则思忖片刻,面上倒见改色,定睛再往四下一觑,言语未出,笑声先至。
“小老儿隐在这处,廿岁有多,无论来处,眼下过得早同刍荛褐夫并无大异,躬操井臼,朝作暮息;入夜则是青灯黄卷,静悟参修,长奉浮屠,莫敢杀伐。既已入琉璃塔,自当言慈悲话——于那好拿捏的软物,佛陀说的是‘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放鹿愿长生’;于那耗心力的硬骨,佛陀行的是‘割肉贸鹰、舍身饲虎’,劝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故而阁下方才那句,小老儿并不以为如何。”
“瞧瞧,瞧瞧,眼下钜燕金银有蓄、兵甲有励,黔民安足,群僚辅翼,原是全赖销磨楼主人佛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