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放光,雨也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浇在悲痛欲绝的王然身上。王然回了回神,明白只能接受现实,起身到草庐残墟里找到那柄已烧得半焦的药锄,走到山前竹林里,寻得一处空地,开始挖坑。挖了半晌,见地上坑已成型,便回到篱笆院把师父和小翠姐的尸首背过来,放入坑中,再用双手捧起坑旁高高堆着的泥土,轻轻覆在坑上。
王然看着面前的两个坟包,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哭了一会,抹把脸,轻声道:“师父,小翠姐,然儿没用,没能救下你们。既然我侥幸得活,我当在此起誓,定要手刃仇人,以祭你们在天之灵。”
王然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眼间,天空渐渐放晴。
县令和那罩玄披的老人固然是王然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二人有健卒护卫着,轻易不好近身,还得徐徐图之。那张小六虽已身死,而且看情形跟县令一伙人并无牵连,但他明明该在县牢里关着,怎能跑到山里来放火,事必有蹊跷。
担心县令在附近还留有眼线,是以王然不敢从大路走,只得穿山越林,小心翼翼的潜到了横渠镇附近。王然在脸上横七竖八抹些泥灰,看看身上被灌木荆棘刮破的衣服还是不够脏,便摘下头上木簪,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弄得跟路旁乞丐差不多模样,这才悄悄潜到张小六家附近探听。只见张小六家院门紧闭,院子里有个老妇时不时哭骂几句,应该是张小六的老娘,只听她啜骂道:“小六这个孽障,往日里混胡也就罢了,怎还敢与人通奸,现在被关了牢狱,独留我个老寡妇可怎么得活。”
躲在墙外的王然心里便明白,张小六应该是被偷偷放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回家,想再有线索,只得去永康县狱了。王然找到县狱,蹲在狱门对面的街边,低着头用眼角打量着动静。街上路过的行人见他脏乱不堪的样子大都避之不及,倒也有家中富裕的老妪和稚童在他面前丢些炊饼或者钱,王然便嘶哑着嗓子低低的道句吉祥话。
忽然有一帮差役走近,王然赶忙把头伏的低低的,打头一人上来踹他一脚,道:“官府门前也敢讨食,滚远点。”
王然卷起地上的铜钱、炊饼缩着脑袋跑开了,见差役们走远了,才溜回来继续盯着。过了约有一个时辰,门开了,一个着狱卒服的人走了出来,伸个懒腰,然后朝街上走去,王然悄悄跟上。
那狱卒先到酒棚里买了壶酒,然后进了个食店点了碗汤饼就着酒吃起来,吃完打着嗝往街尾走去,晃悠进虾吉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