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听惯了她这个儿子讨饶,气不打一处来,下一拐棍又举了起来。她说:“你说什么,到三节地去牵马?牵你二叔的马,你也好意思?分家时你分了多少匹马,这东马棚的槽上有闲地方吗?都让你败的就剩这两匹老马了,还有脸说去那牵,你有脸去牵吗?”
楚仑畏惧老娘的拐棍,可更馋那大烟呀,他还算个孝子,没有上去把拐棍抢下来,只好靠老楚挡着,把黄骟马的笼头抹下来,拿着跑了……
谁不知道那个笼头比黄骟马还贵,再好的马也抵不住那副笼头,那便是他父亲楚镇南从金生泰当铺赎回来的。它叫金丝笼头,也是皇宫中的东西,笼头是皮板做的,缰绳是一等线麻拧成的,上有一根金线穿插其中,如一条金龙。带上它马的脑门儿上是红丝绒盘成的璎珞,下面有铜铃一盏,不是皇家或官家显贵,谁家使得起这样的笼头?
一副这样的马笼头,叫金丝笼,让他一顿大烟扎光了,精神倍儿爽的回来了,还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唱的是他们楚家在望虎沟是如何发的财,黄鼠狼是如何赶着大耳兔子往后窑子驮麦子……她唱的不错,其实哥仨都有唱戏的天赋,不然大哥怎么会养成捧昆角儿的毛病……
楚仑的二叔,进三爷惦记着这个二侄子和这处庄园,就从自己的三节地庄园来望虎庄看看,侄子前边进院,他也进院了。进三爷鹰一样的眼睛,一眼就看到黄骟马没戴笼头在槽上吃草,马倌老楚坐在槽头垂泪。再看这个二侄子少有的这么精神,还哼着小曲,心想难不成这个家伙把金丝笼头给扎了……
他站在院里一瞪眼,楚仑怕得动都不敢动,早有人把绳子和皮鞭给奉了上来。要说教育这些不争气的侄子,他有一股当人不让的狠劲儿,自己亲自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痩肖的楚仑给吊到了东马棚的椽子上了。抡起皮鞭,好一顿抽,直到婆婆和秀贞出来相劝,众人才都上前说和,他才喘着气,把皮鞭丢在地上。
楚仑被抽得鼻青脸肿牙出血,开始还不住地数嘴,后来大烟劲儿一过,就只有蔫头耷拉脑地被吊着的份了。
沟里后山庄前的东山坡上,是王起平的家,王起平正在炕上与老婆把玩那副金丝笼头。可他玩着玩着眼睛跳了一下,他心里说不好。就出来打发常活小六子下来以捡粪为名,到望虎庄跟前听听动静。小六子回去说进三爷正用皮鞭抽楚二东家呢……
王起平一听二话没说,把还没捂热乎的金丝笼头给拿着送了下来。他大气没敢出就到东马棚把金丝笼头给黄骟马戴上了,又悄悄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