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进入古战场之前，这些人还可以尽情地幻想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大漠景象。
进入古战场之后，这些官宦子弟只怕会一个个吓得尿裤子，到时候还有没有兴致陶醉风景，那就不是方寸该操心的事了。
就像贵公子方才不耐烦时所说的那样，天塌下来，他这样一个为赚一锭金子的穷酸喽啰可没有顶天的资格。
所以，他只要尽好向导的职责，这些人也懒得跟他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路行来，方寸通过旁敲侧击从素衣少女那里大致询问了几个人的身份和来历，不过了解的也不多，无非心中他们身份的推测得到了确定。
为首的翩翩贵公子来自帝都，名叫呼延清，呼延这个姓氏在玛雅帝国极为少见，帝国尊贵的圣后娘娘就是复姓呼延，想必这位傲不可近的呼延清，和圣后娘娘有着不浅的关系。
紧跟呼延清的中年男子是西凉王的亲随，西凉第一猛将卓峰，将他安排在呼延清的身边目的不用过多阐述，肩负保护呼延清的重任。
西凉王纵然是一位权倾朝野的*****，毕竟还是外姓王，得罪不起皇室宗亲，深谙官场之道的老狐狸才不会落人口舌，闹得圣后娘娘心里不快。
至于后面三位实力不俗的都统，是西凉王特意安排下来供呼延清差遣用的，三位都统也是郁闷至极，从戎至今恐怕也没干过这样的差事。
屁颠屁颠跟在众人后面，一路上鞍前马后却毫无存在感的月千秋，没有获得跟帝都大人物攀谈亲近的机会，不是差事办得不好，而是他根本得不到呼延清的青睐和好感。
虽是贵胄身份，呼延清却知道月千秋这类人心中盘算些什么，地方官员攀附帝都贵胄的丑恶嘴脸，他从小见得太多，久而久之就觉得恶心，也觉得这群人的脊梁骨太容易弯，不想正眼去看，更不值得他抬眼。
西凉总兵在帝国的官位中虽然只能算得上中层，与真正的“贵”字还有不近的距离，但在西凉十九州却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作为西凉总兵的长子，月千秋从小娇生惯养，跋扈得有些没边，在西凉城也算是有横着走路的资本，是那些平头百姓望而却步，归类为惹不起一类的人物，活脱脱的土皇帝。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凭空冒出来一位要陪美女看风景的帝都贵胄，一时间惊动了西凉十九州，所有人都把目光汇聚在呼延清身上，却鲜有人在意过神秘的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的身份方寸曾好奇的问过一回，无奈少女将沉默和微笑演绎到极致，半个字也未透露。
一行人随着脚程的加快已经到了古战场的腹地，这里一靠近就迎面而来一股阴寒和湿冷，马儿似乎能看见一些人眼看不到的微妙事物，竟有些躁动惶恐。
“方寸，你能看见脏东西？”素衣女子轻抚着燕赤的脖子，表现得很平静。
走在素衣女子身侧的方寸微微撇过脑袋回道：“或许是因为修为的缘故，看得不太真切，但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她很惊讶只修行了三年的方寸竟会用到“感知”这个词，说明他已具备感知力，能够凝汇天灵之力，跻身修行者的行列。
人固气而强筋骨，聚纳天地之灵为自身所用，形成感知，这是每一个修行者必经的过程。
天地浩瀚，道法三千，修行的门路纵然许多，却基本上殊途同归。
修行之所以备受世人推崇，源于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在佛、儒、道三家历经千年的衍变，无数前人的努力之下，修行之术已发展到了巅峰的地步，在每个修行者心中变得无比重要，也无可替代。
天灵之力是修行的基础阶段，共分为九段，又有高、中、低三个级别。
完成天灵之力的修炼，再往上修行，就需要进行艰难的冲顶，也就世人常说的跨越，进入筑基层阶。
筑基层段承上启下，犹如房屋的根基，其稳固程度决定着之后的修行能走多远。
筑基之上是两个层段，分别是星力层段和天位层段。
星力层段由低到高又分为：小星力、中星力、大星力。
星位层段由低到高则分为：小天位、中天位、大天位。
层段之后，便是世人仰望的高度，进入一方境界，跻身强者的行列。
突破层段，跨越至一方境界，是无比困难的事情，古往今来折戟者不计其数。
境界分为四层，由低到高分别为：参禅境、坐照境、凝神境、通天境。
修炼至一方境界十分困难，考验的不仅仅是修行者的天赋，也考验一个人的忍耐与意志，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运气。
古今修行者无数，而强者却只寥寥，强者之路与一将功cd是一堆堆的白骨来铺。
方寸也仅仅能够凝汇天灵之力，初具感知力而已，三段天灵之力的修为，距离被人认可的强者之列，还有着十分遥远的距离。
“十六年了，亡灵忘记了来处，没有了去处，只能在荒漠里做孤魂野鬼随风飘荡······是谁成就了帝国的繁华与安宁，让后人得以纸醉金迷？是这些被人遗忘，马革裹尸的无名者！”此情此景，令素衣女子感慨良多。
隔着薄纱看不太真切，方寸似乎听到一声抽泣。
一直持怀疑态度的少年，将好奇的目光从斗篷上移开，轻问了一句：“你们真是来看风景的？”
素衣少女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方寸用猜测的语气道：“不完全是！”
少女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向来把自己隐藏得很深，使人觉得是一块用温情也融化不了的坚冰。
女人心，海底针，就连纵横情场的呼延清都猜不透素衣女子的心思，更不用说尚是雏子之身的方寸了。
方寸有那份自知，天鹅也许会逗留池塘给蛤蟆一个幻想的机会，却不会为枯井青蛙放弃蓝天。
方寸揉了揉鼻子，吸了口凉气，然后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目光更加谨慎，放缓了行径的速度。
进入古战场，氤氲的湿气越来越浓，直至视线受阻，才引起所有人的警惕。
瞎眼道人第一次带方寸来古战场时，就曾对他解释过这氤氲湿气不是雾，是来自地府的阴气。
这阴气能够完全遮掩住人的视线，可见当年战争的残酷与血腥，一想到脚下踩着几十万尸骨，方寸就不自然地耸了耸肩。
卓峰感觉形势不对，常年征战沙场的敏锐直觉使他绷紧了神经，以防万一，他谨慎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也将佩剑握在手中。
凭借着微弱的感知力，方寸推测这位尽职尽责的中年男子应该是个星力层段的高手，方眼整个西凉十九州，战力也能排进前十。
其他人也觉得有些不对，纷纷下马，眯起眼睛观察四周的动静，突然在远处出现一连串模糊的怪影。
怪影飘飘，随风摇摆，能看出点若隐若现的人形飘悬在半空，似在游荡。
看得虽不够真切，却带着摄人心魄的阴寒。
“脏东西！”这是漠北地区对鬼魅的别称。
翩翩贵公子呼延清也发现了怪影，脸色竟洋溢出兴奋，与方寸那张略显紧张的表情形成巨大的反差。
许是帝都看不到这些东西，呼延清竟激动得大笑起来，活人他见过不少，阴魂鬼魅还是头一次开眼。
呼延清饶有兴致地望着聚集而来的鬼魅，开怀大笑道：“有趣！有趣！你们谁能捉一只鬼魅让本公子好好瞧瞧？”
闻言，方寸脸色微变，心中泛起几分寒意：“人鬼殊途，他们看似有形可捉，实则飘渺虚幻，是阴气怨气结合的产物。”
呼延清皱了皱眉，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见素衣女子一直很平静，呼延清奉着谄媚笑意问：“要不要将面前碍眼的脏东西给清理清理？”
素衣女子摇了摇头，用平和的语气道：“我这次来古战场，一是看大漠风景，二是替我那腿脚不便的老祖宗，敬十万亡灵一杯酒。”
所有人具是一愣，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方寸。
直到此时，卓峰等人才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素衣女子，才是那个背景最恐怖的存在，也难怪呼延清一路上表现得极为殷勤，一直用热脸往冷屁股上贴。
素衣女子从腰间取下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走向聚集而来的阴魂鬼魅，平静道：“老祖宗命晚辈跟诸位赔个不是，当年之事也是迫于无奈，我凤轩一族从不亏欠任何人，哪怕是死人也不能亏欠！”
说着，她将一壶酒从马背上取了下来，洒在地上。
那酒是世上最好的酒，普通人喝上一口就能疏通筋脉，通往一方境界的仙酿。
一壶菩提酿，一醉一千年。
阴魂鬼魅看着素衣少女手中的玉牌，竟纷纷跪地叩首，十万阴灵叩首的场景不可谓不壮观，就连纵横沙场的三位都统也不禁潸然。
他们已是亡灵，自然不可能奢求死而复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并未忘记他们，已足矣。
“自此人鬼两不欠！”
少女双膝跪地，向十万亡灵叩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