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都过完一生或遗憾或圆满,总而言之,人生起起伏伏圆满的少,总会留些许憾事,不能去想,因为你若在死胡同里不肯转身就会死在那里。
那张床很大,被子上染了很好闻的香,枕头也是有香味的,感觉心里空空的就是少点床幔,四下里能见。我心里明知道自己就是冥王,但我还是没法适应那个身份,我觉得阿丑是阿丑,冥王是冥王,我的思想里没有任何关于冥王的感情,尽管我看了那个铜镜,依然没法共通,说到底看的还是别人的故事。
床软软的,衣服也很柔和,梦按理说该是香甜的,可是我睡不着。翻来覆去还是下了床。
突然听到几个女侍谈天。
她们正朝我这里走来,因为光线暗就没注意到我。
“陆判官找了个妖物很像冥王,这妖物还蛮有福分免了修行之苦,就可以直接飞升成仙。”侍女身材窈窕,声音也很好听。
另一个声音很粗,但也是很美,细腰长腿,步履款款,面相也很和善。“陆判官不过是忘不了冥王。”
眼看就要走到我这里,我立马回身到石凳上静静得等,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说:都喜欢,不过偶尔会怀念以前的你。
就是个替代。
侍女到了,她们一个拿着放饭菜的盒子,一个空手。
空手的侍女把盖子掀开,拿着饭菜一一机介绍,又亮起极好听的声音说:“姑娘,这是饭菜,趁热吃。我们今天拿的是清炒豆腐,红卜炖牛肉,玉米羹还有米饭。”
我也礼节性的微笑:“劳烦仙姑。”
她们笑了笑道了别就走了。
以前总是吃果子续一条命,现在的身体重生后好了很多。难道这就是适者生存吗?历经坎坷留下来的会绝地反击,历经风雨存活的树就是比经历平平的树更强大。
我尝了一口很可口,吃的干干净净,吃了不少,肚子也圆滚滚的。
不能说自己是饭桶,但是美食的确会让伤心退却,然后开心就步入正轨。
转念一想也没啥可难过的横竖都是我,为什么要和自己自相矛盾。
以前呆在茅草屋里本该耐得住寂寞,但是已经不是过街老鼠的我,也想出去看看,毕竟太多不知道的了。
凭着记忆就来到了那个桥,突然想起我手里边还有丹药,我就排到队伍里设法。哄骗孟婆。
终于到了我。
她抬头看我:“姑娘,是熟人。”
我点头,又摇头,叹了一口气:“是也不是,你为什么愿意和我说话?”
她笑了笑:别挡着往生的时辰,会错乱的。
我乖乖退到她身旁:“你变个法术,变出一个瓢,我也帮你啊,咱们聊一聊。”
“可以,但说好不聊我的事,这是前提。”
我暗自慨叹那就没啥可聊的了。“行,那就聊吧。”
她并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我就主动出击。
“咱们怎么认识的?”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说了一句不是回答的回答,这姑娘的话很有深意,总得让你好好想想:“有时候你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也是事实,不过是事实的一部分。”
我急忙问:“你想让我看到什么?”
“万事不以偏概全就好。”
“……”我沉默半响又继续说“我今日得来一仙药是朋友的话就吃了它,你知道我不会害你。”
“姑娘放弃吧,你该明白的,我已经不需要了。”她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有些害怕:“你莫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她笑了笑:“我猜的。”
一颗七窍玲珑心,聪明很好。但是又不能太清醒,太清醒的往往会因为现实痛不欲生。还是要理想一点,哪怕不现实。
“你太清醒了,你不该如此。”我顿了顿“越是惧怕失去的越多。”
这话说完她对上了我的眼,两行泪流了下来,约莫是想起了什么。
我顺水推舟,先吃了它。
她没拒绝也没同意,双眼发懵。
我趁机塞进她嘴里:“当机立断,错了算我的。”
她哭着笑:“你这好管闲事的性格一点没变。”
我看见她已经是个肌肤胜雪,没有老态的美人。她很美,柳叶眉弯弯,桃花眼一笑,眼里似有桃花。
我还很得意,陆判就来了。
他走来,步子很急,忘川这里又生了一股风,他衣袍便向后吹去,脸上的表情是与风抗争的坚毅,我觉得他很帅气很潇洒。
内心还沉浸在只框了他一人的世界里,他已经到了,没有惊讶,而是依然的儒雅:“孟婆,我来带她走,给你填麻烦了。”
有的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形象完全崩塌。
他一副好像是自家孩子出门到别家做客他回来接我的样子,我有点不满:我哪有添麻烦,我这相处甚欢啊。
他没理我还是继续寒暄。
孟婆笑了笑:“你们走吧。”
道了别,走远后我问他:你陆判不是性格不好吗?怎么还挺有礼貌。
他冷了一张脸:“我脾气不怎么好,但不是乱发脾气,再说我好歹也算个读书人。”
他又笑了:“你果然有本事,孟婆都让你征服了。”
我说:“我只是顺水人情,她本来也想如此,不过没有台阶,我只是做了一个台阶而已。”
这下那个黑无常应该能磨的孟婆和他说一句话了。我想到了黑无常桥头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很兴奋。
“陆判,我要去桥畔蹲守,我很想知道黑无常看到孟婆的表情。”
他拿手叩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打赌绝对和一往的表情一致。”
我嘟嘴:“切,我不信。”
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真正的爱,是无关身份无关长相,你不用很有钱也不用很漂亮。”
冯牡丹嫁给书生,不是为了钱。黑无常爱着孟婆也不是因为她很漂亮。
“其实不靠谱啊,你说的话不成立,因为如果我只是阿丑,那这个世上依然没有人会关心我。”
他说:你是你,无论你此刻怎样的灰头土面,但是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可以成为谁。
爱情不能讲的太纯粹,不能指望自己一无是处还自甘堕落然后不作为就等着别人爱你,这不现实,关键在于你可以成为谁。
因为他见过我以前是怎样的样子所以才没有放弃我。
我问:不在于我是谁而是我可以成为谁?
他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恰恰是因为你是谁,所以才可以成为谁。
我撇嘴:害,我不想回狐族。
他笑了:我可什么也没说。
没有人知道自己可以成为谁,但绝不是为了成为谁,而是为了成为自己,然后才会让瞧不起自己的人勒令闭嘴。
他一身紫袍,站在前方,没有表情:“我觉得你只是应该成为你自己。”
我皱了皱眉:“回到以前?”
他笑了然后双手抱胸:“哎,不是,你应该保留自己的性格,只要现在觉得舒服,何苦努力做回以前,你应该明白别人喜欢的是真实的你。”
我窘迫:“我什么时候向以前靠拢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让我说完,我只是提个醒而已,无论如何仙法得修啊,保命治狂徒总不是坏事,比无所事事强。”
我点了点头。
也不是赶鸭子上架,他让我做的事是慢慢的让我自己甘愿入坑,仙法的确是自己想学的,其实是另一种逼,因为他太了解我了,我所走的每一步,他胜券在握,这也是我后来会惧怕他的原因。
“我手头又有一处不平,自从钟馗走了,也没事吧,反正凡间门神也成了隋唐英雄那些人。”他似抱怨又非抱怨。
那眸子里有深意,紧紧盯着我,不愿错过我的任何细微末节。
我有点尴尬但是内心毫无波澜,钟馗对于阿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也就是个陌生人,我又不了解,只是看了看曾经的事,有了记忆但并未唤醒曾经的感情,他于我而言还没说过几句话。
从未了解,怎么开始,以后也约莫不会开始,他已经佳人在侧,而我……
“我对凡间的故事蛮有兴趣。”
他很满意我的回答,松了口气,双手一拍:“那你跟着我。”
我点了点头:“嗯,从此以后我就跟着你。”
然后相视一笑,前尘往事一并作罢,我们走向未来。
忙着赶路的人不问旧事,你拉着不放可就被剩下了,所以大家都要做聪明人,总不能你身边莺莺燕燕,我还不能重新开始吧。
前世阿荼已死,阿丑也湮灭,我是新的我,还是自己,但想法不一样了。
我们踏进那审鬼的大殿,一个姑娘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瞧着打扮该是哪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衣服质地良好,头钗也是上品。没有烟尘气,那模样干干净净,气质也出尘,即使五官不够精致,但是容颜也没有打了折扣。
陆判拽了拽我的袖子,轻声说:“你问。”
我看了看四周还有其他鬼差,然后皱眉看着他,他立马会意。
“你们下去。”遣散了他们,然后朝我点头。
我想了想陆判和方荣说的话,于是清了清嗓子很想威严地说但看着姑娘泪眼汪汪还是立马塌了态:“我这里有……那个生死簿,你断不可欺瞒,如实招来。”然后我心虚看了看陆判“你……你讲吧。”
没想听就低声问陆判:“怎么样?”
他努力憋笑:“没事,一回生二回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