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固置若罔闻,双眼直勾勾瞪着马防,道:“恭喜马将军,今日将我等捉拿,明日定能封候拜相,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呀。”突然语气一转,一字一句,如同蛇噬:“你我皆是外戚,皇上今日能捉我,难道明日不能杀你吗?”
马防一凛。这时,耿恭跳下马,奔至李道人身旁,俯身道:“你虽救我,但我岂能因私废公?我实不解,你为何救我?”
李道人浑身是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泛起一道奇异的光芒,紧紧攥住耿恭,呻吟道:“非我救你,实是郭郅救你!”
“郭郅”二字飘入耳中,窦宪一惊,大声道:“郭郅岂会救耿恭?李道人,究竟怎么回事?”
李道人喘了一会,道:“我今万箭穿身,已是将死之人,如今就算泄露私密,也不算违背誓言了。”他的眼睛望着深邃的夜空,缓缓道:“我与郭郅,乃同门师兄弟。那年,我们学成下山,师父嘱我万万不可汲汲于富贵。唉,这句话,我记了半生,一直云游江湖,四海为家,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然而,我一点也不快乐,在我心底,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这种声音,日夜呼唤我,于是,我来到窦府……富贵误人,富贵误人啊……”
窦宪听得不耐烦了,打断道:“李道人,长话短说!若非你三番五次阻我,耿恭早已命丧我剑之下,你也不会被……”
这时,范羌奔过来,“啪”地一声,一掌打在窦宪脸上,咬牙道:“你爱听便听,不听便罢,何来像个妇人,喋喋不休,你再多说几句,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原来,范羌知道李道人救了耿恭,心下愧疚,一腔怒气无处发泄,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直打得窦宪头晕脑胀,一口血水喷出老远,窦宪脸色苍白,当下哪里还敢再说?
“有一年,我云游到岭南,去拜见师兄郭郅,才知他救了窦府两个小孩。郭师兄淡泊名利,最喜游山玩水,此番为了两个小孩,不得不偏居岭南。我百思不得其解,遂问,你与窦家无亲无故,素不相识,为何要救他们?又要将他们抚养成人,又是何必?郭郅起初不言,后来对我说了八个字:受人之托,忠君之事。为这一诺言,师兄在岭南一住十年,头发白了,人也老了。十年后,我无法压制博取荣华富贵的念头,便去了一趟岭南,盼师兄能打开我的心结。然而,茅庐残败,霉菌丛生,物是人非,空空如也。我叹息着离开,又徘徊了好几年,便投奔了窦将军。”说到这里,李道人眼中尽是悔恨之意,叹道:“唉,为了名利,我鬼迷心窍,甘为棋子,用巫蛊之术,设计逼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