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回到客栈的时候,四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杨彦冰的寒冰掌毒发了,胸膛上的青紫已经变黑,他的脸色比原先更加的苍白。
双眸底下泛着两道黑圈,眼里布满了血丝,浑身发冷僵硬,嘴唇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像个快死的人一样。
“他怎么样?”叶风问李清。
李清摇头,叹了口气,“寒冰掌是唐门三大毒掌之一,威力非同小可,还好杨兄内功底子深厚,才能撑到现在,依他现在的情况,如果再拖下去,怕是活不过三天。”
“我们明天再去找天一公子。”乔曼儿双眸含泪,“只要他能告诉我们楼庄的下落,你就有救了。”
“但他今天都不告诉我们。”乔小玥撇着嘴道,“就算明天再去,他不说又有什么办法。”
“可…”乔曼儿心里急切,“无论如何,这是唯一能救杨大哥的办法,或许我们再去求求他,他会心软呢。”
“够了。”杨彦冰脸色难看,“别再说了,我是绝不会去求他的。”
“可是你身上的毒。”乔曼儿紧张的看着他,“如果再不治,你会死的。”
“死有什么可怕。”杨彦冰一点也不惧怕死亡,“我孤鸿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生死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我已决定,明日启程。”
“启程?你要去哪里?”乔曼儿问。
“唐门。”这是杨彦冰一早就打算要去的地方,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忘报仇。
他还有三天的时间,要是骑上快马,足够他赶到唐门去,他已是必死无疑,不过在死之前,能杀得几个算几个。
乔曼儿踉跄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将自己的生死看得这样轻,脸色刷的就白了,“那…那我呢?”
杨彦冰淡淡的看着她,“我已是将死之人,你若愿跟着我,我们就一起走,如果你不愿,我也不会怪你,你回昆仑去吧。”
“你!”乔曼儿的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杨彦冰的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话?”
“你从来只知道你自己,永远不会为旁人着想。”乔曼儿红着眼睛,激动道:“你明知我爱你,日日为了你的安危担忧,你却丝毫不珍惜的自己的性命,为了你孤鸿剑的尊严和名声,不肯向人低头说一句软话。”
杨彦冰神色冷淡,“你从认识我的那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是!我知道,我们本来三年前就该成亲,可是你妹妹死了,你伤心过度要为她报仇,我理解你,体谅你,一直等着你,你要报仇我也陪着你,可是你呢?你心里有没有一丝我的位置?”
面对乔曼儿的质问,杨彦冰语气平静,“这些年来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你是知道的。”
“虽然我的人陪在你身边,可你的心里却只有报仇,只想着你自己。”乔曼儿哭着骂道:“你就是自私!为了你死去的妹妹,为了你杨大侠的侠名,为了你孤鸿剑的名声和尊严,你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你绝不曾想一想,我要是没有了你会怎样。”
杨彦冰没答她,也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
乔曼儿抓着他的手,“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就要为我活下去,不要走,明天跟我一起去找天一公子。”
杨彦冰的手冷冰冰的,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
冷漠,孤僻,高傲。
乔曼儿是个像水一样温柔的女子,但她的爱,却比火还要狂热浓烈,她可以为爱付出一切。
炙热而浓烈的爱情之火能不能融化这块冰?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杨彦冰抽出了手,淡淡的对着乔曼儿说,“你回昆仑去吧。”
然后,转身就走了。
留下乔曼儿泪如泉涌,哭得泣不成声。
第二天一早,杨彦冰要走了,乔曼儿并没有出现。
杨彦冰也不觉得奇怪,他收拾行装,去马厩牵了匹快马,然后就要独自离开。
这时,乔小玥却跑来了。
“杨大哥,不好了。”乔小玥急急忙忙道,“师姐她出事了。”
杨彦冰的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师姐她失踪了。”
叶风和李清也来了,乔小玥将信拿出来给他们看。
“师姐她昨晚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今天一早人就不见了,房间里只留下这封信。”
信上说,乔曼儿要去找天一公子,如果他不答应救杨彦冰的话,自己就跟杨彦冰一起死。
“我们赶快去找天一公子,应该还来得及阻止。”叶风急忙道。
李清也点了点头,两人就要走。
杨彦冰看着手里的信,却没动。
“杨彦冰,你还愣着干什么?我师姐她都要为你死了,难道你就这么狠心绝情?”乔小玥见他无动于衷,忍不住气的骂道。
杨彦冰的脸色终于有些许动容,最后,他没再固执,和三人一起,去找天一公子。
几人到了天一公子的府邸,却被告知,天一公子并不在家,而是去了花凰山庄。
天一公子的府邸并不止布衣街上一处,这里是他平时住的地方,他还有许多的别院。
花凰山庄就是其中一处,而这处山庄中最出名的,便是绿菊苑。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顾名思义,见到南山,便能见到绿菊苑了。
花凰山庄建在南山之畔,不高大,也不宏伟,但却充满着诗情画意。
丛丛簇簇,开在山野之间,山坡上,竹林边,穿过松径小路,便能见到一个花圃。
花圃中是盛开的菊花,微黄的叶子,浅绿的花瓣,散发着醉人的菊花清香,沁人心脾。
乡野之人,闲来无事,养花种草,乐得清闲自在,但这样超脱世外的快乐,不是人人都能领会的到。
屋子里飘散着菊花茶的香气。
一个婢女采来了菊花,交给屋子里的两个婢女,放到茶碗中,洗茶,烹茶,然后再由一个婢女端上桌给主人。
这四个婢女昨日他们都见过,一个是昨日弹琴的女郎,一个是喂食水果的,还有两个是捏肩捶背的。
都是跟在天一公子身边的人。
那屋子里的人,自然也就是天一公子。
天一公子双腿不能行走,坐在轮椅上,正在和人下棋,是个白衣少年。
执棋,落子。
一人取白,一人取黑。
棋盘上黑白交错。
婢女递过茶来的时候,天一公子抬手落下一黑子,淡淡道:“再去倒四杯茶。”
有四个客人来了。
婢女点头应是,去倒茶了。
茶香水沸,当茶倒好之后,四个客人也来了。
叶风四人闯了进来。
天一公子不急不缓的说,“四位一路过来辛苦了,喝杯茶缓缓。”
乔小玥一点儿也不领他的情,“我师姐呢?她怎么样了?”
“放心,她没事。”天一公子道,“等一会儿她就来了。”
叶风四人一脸疑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婢女进来,“姑娘又来了。”
“叫她进来吧。”天一公子微笑,“呐,刚说到,她就来了。”
接着,叶风四人就见乔曼儿走了进来,还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盒菊花糕。
“你们怎么来啦?”乔曼儿一夜没睡,神色有些憔悴,看见四人露出惊讶之色。
乔小玥一看见师姐,担心的连忙上前:“你没事吧?”
乔曼儿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天一公子却开口了,“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
乔曼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菊花糕呈给天一公子。
乔小玥在一旁充满了疑惑不解,“师姐,这是怎么回事?你失踪了一夜,就是来了这里。”
乔曼儿点头,杨彦冰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乔小玥看着她,还有旁边的天一公子,顿时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天一公子好女色,一看他身边没有一个小厮,全都是婢女就知道了,就连管家都是女人。还有,昨天见面的时候,他那副风流公子的做派,令乔小玥印象深刻。
她师姐虽然长得不算是天姿国色,但也是小家碧玉,清秀可人,这家伙难保不会起色心。
师姐对杨彦冰用情至深,为了求天一公子救人,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何况是自己的清白。
看师姐憔悴的模样,难道她昨夜已经和天一公子…
“师姐,你怎么这么傻!”乔小玥想到这儿,心里充满悲痛。
乔曼儿不解的看向她,“怎么?”
师姐现在还不想她担心,乔小玥越想越难过,替师姐委屈,这一切都要怪这个天一公子。
他分明就是早有预谋,故意让师姐来求他,说不定昨天他已经看上师姐了,所以才不肯救人。
真是卑鄙无耻!
“我要杀了这家伙,给你报仇!”说着,乔小玥拔剑而出,朝着天一公子刺去。
谁也没料到乔小玥会突然出手。
“小玥你干什么!”乔曼儿惊慌失措的失声叫道,可已经晚了。
眼见着乔小玥的剑就要刺中天一公子,这时,“嗖~”的一声,白棋破空而出,打落了乔小玥手中的剑。
乔小玥的手腕被棋子打中,痛叫一声。
“小玥!”乔曼儿赶忙上前,查看她手腕上的伤,还好只是红了一些,没有破。
叶风三人却是看向天一公子对面的白衣少年。
刚刚出手的就是他。
白衣少年朝着天一公子笑道:“我救了你一命。”
“嗯。”天一公子将乔曼儿送来的一片菊花糕递给了他,“要我谢谢你吗?”
白衣少年不客气的接过菊花糕,咬了两口,说道:“一块可不够。”
于是,天一公子又将整盒的菊花糕全都递给了他。
乔曼儿急着问乔小玥,“你干什么?”
乔小玥撅着嘴,委屈道:“他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乔曼儿这时才知道她误会了,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
接着,便向乔小玥解释道,“我们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做了一晚上菊花糕而已。”
“啊?”乔小玥愣住了,其他三人也怔住了。
原来昨晚乔曼儿来求天一公子救人,天一公子提出了一个条件,要她做一盒令他满意的菊花糕来。
乔曼儿心急救情郎,不肯放过一线机会,因此不管天一公子的条件有多奇怪,她都答应了。
于是她就开始做菊花糕,做了很多次,天一公子都不满意,这已经是她第二十八次做出来的糕点了。
从天黑做到天亮,乔曼儿疲累过度,又不敢休息,所以变得面容憔悴,才会令乔小玥误会。
谁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江湖上说天一公子脾气古怪,倒是传言不需。
乔曼儿看天一公子吃下了菊花糕,心里松了口气,便急忙问:“现在你满意了吧?”
天一公子道:“满意。”
“那你是不是能带我们去找神医楼庄了?”乔曼儿大喜过望,连忙激动道。
“不行。”天一公子淡淡道。
乔曼儿的高兴转眼就成了委屈和愤怒,气极了道:“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话不算数!”
乔曼儿气恼之下就要去打他,被杨彦冰拦住了。
杨彦冰的神色冰冷而漠然,他手执孤鸿剑,对着天一公子。
天一公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微笑道:“你要对我动手?”
杨彦冰的目光泛着寒意,“没人能玩弄我的女人。”
天一公子莞尔一笑,“我好像并没有玩弄她,是她自己来求我,而且还是为了你。”
杨彦冰的脸色阴沉,“你在找死。”
天一公子轻笑,“不,找死的是你,你中了寒冰掌的毒,只要一动内力就会立刻毒发而死。”
“我死之前,这把剑一定会刺穿你的心脏。”杨彦冰死死的盯着天一公子。
天一公子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孤鸿剑,临死前都有这么大的口气。”
杨彦冰的脸色青白交加,这是对他的嘲讽。
“好吧,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天一公子收起了笑容,对着他们道,“我的确没办法带你们去找楼庄,因为他已经在你们面前了。”
话音刚落,五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诧之色。
楼庄已经在这里了?
什么时候?
他们齐齐看向屋里,除了天一公子之外的另一个人,那个白衣少年,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把玩着手中白棋,吃着菊花糕,还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