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前阵子苏志专门给她买的。起初翠婶不肯要,说自己不会用智能手机,这是浪费钱。苏志指着接听键说:“你只要记住,铃声一响就按这个键,就能听到我讲话了。”翠婶这才开心地收下,可是她的手机一次也没响过。
这是第一次。
“喂?”
“妈,你怎么不听小吴的安排啊?”
“妈……睡不惯酒店……”
“你怎么了?声音有些奇怪。”
“哦,没事,着凉了,睡一觉就好了。”
“行,我明天上午的飞机,给你带了北京烤鸭。”
“好,好嘞……回来了妈给你热。”
我不敢相信,这些没有意义的家常话竟是最后的告别。不应该再说点什么吗?就像我跟妈妈永别时那样。可是翠婶没有,她只是听着来自电话里重复的忙音,心满意足地笑了。最后,她艰难地望向我,眼睛浑浊而湿润,带着淡淡的忧愁,我忽然想起童年的某个夜晚。
——妈妈,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妈妈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不能看到你们长大后的模样。
搭在我身上的手倏然滑落,翠婶的气息消失了。我胸口莫名地痛起来了,一恍惚我又回到了记忆深处那场倾盆大雨中,眼前是一场怎么烧也烧不完的大火,滚烫的气流扑面而来,灼伤我的眼睛,我感到酸胀、刺痛,紧接着是潮湿……
妈妈骗了我,猫是可以流泪的。
第二日,苏志回到旧公司,跪在冰冷的尸体面前撕心裂肺地哭喊。医护人员想把尸体抬走,苏志死活不让,他用力抱着翠婶,失去理智地哀号。
“别碰她!她只是睡着了!不准碰她!”
“快醒醒啊!我这就带你去新公司,带你去住大房子!”
“妈你睁眼看看我啊,我是苏志啊!你说好要等到我有出息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后来翠婶还是被人装进尸体袋中抬走了,苏志颓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着这个梦想开始的地方无声地流泪,他一定没想到,仅仅是一夜之间,自己就变成了世上最孤独最可怜的人。
入夜,写字楼的光亮彻底消失,苏志总算从崩溃的情绪中缓过来。离开前,他想把我也抱走,我歹毒地一口咬在他的手上,那一口用尽了我毕生的力气,利齿撕开他的皮肉,触到坚硬的骨头,一定很痛吧,然而他坚硬如铁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