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易心浓提早到达学校,她昨晚四点惊醒之后,就再没睡,只是接近六点的时候,在客厅桌上趴了一会儿,之后便再无困意,给自己做了个精良的早餐,现磨五谷豆浆,一个煎蛋,两碟小菜,分别是凉拌海蜇丝和糖醋藕片,她喜欢吃清利爽口的东西。然后又将地板仔细细拖了一遍,之后才洗漱化妆,换衣服。
她以前是惯不爱做这些家务的,总觉得琐屑又浪费时间,她宁愿多读点书,补充一下精神食粮或者干脆坐着发呆,任思绪纷飞。
可是,近几年,她却变了,她开始爱上这些物质的、琐碎的生活俗物。
一开始是因为手上忙活的时候大脑是空白的,这令她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记得小时候看《情深深雨蒙蒙》依萍与何书桓分手,依萍痛苦难当,只一个劲儿搓衣服,搓得手掌都破了,还不放手,小时候的她不懂,可是后来对这种感觉却感同身受,知道忙碌真的是非常好的解压方式。
高中的时候她会沉溺于课业来转移注意力,也会抽时间照看自己养的小花草、还学会了编织,一刻不让自己空闲下来。
人是这样的,精神和思维越复杂,就会越痛苦,思绪像毛线,太多太细,会将自己裹住。
环顾古今中外伟大的文学艺术家,几乎都拥有细腻、执拗、拧巴、钻牛角尖的特质。
很小的时候,易心浓就经常被老师同学夸奖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她也为自己拥有这一特质而沾沾自喜,可是自从那个夏天过后,她便主动摒弃了自己这种特质,因为太痛苦太难熬了。
王小波曾说,在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易心浓觉得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人不仅仅是挨了锤才会变钝的,很多时候是自己主动变钝的,因为他们看过其他人挨锤的模样,也隐约预见挨捶这件事无人可免。
她在卧室的墙上挂了一副梵高自画像,是割掉耳朵用白纱布包住头的那张,她总是以此来警告自己,主动变钝,不要被偏执吞噬。
是的,她还是喜欢看云看雾、读书写字,只是很少让自己去回忆,去接触过于沉重的东西。
人越长大越脆弱、越懦弱,她不再生猛,也甘愿不再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