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大雪埋膝。
尖城乃是一座方圆不足百里的城郭,四合有高山拢抱。
今日好大雪,街上早不见了行人,饭荘与酒家一早便打了烊,店旗上覆满霜花。
杨柳巷子,长虽不足八百步,却是此城最繁华。
入夜来满街灯火,各式彩灯直从巷首蜿蜒至尾。管弦楼上,觥筹交错,佳人抚琴弄曲,尽是靡靡之音。
此间,晓月楼上,正有两位富贵老爷为争一粉头而骂作一团。
二人皆已年逾花甲,其一体态肥胖者呵呵冷笑几声,讥讽道:“宫家老儿,满城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一早便废了。娶下妻妾五六房,却不曾诞下过一男半女。你一个废人,何苦与我争?”
宫家老爷体态清瘦,只见他鼓须拍案,怒喝道:“澹台老狗,你又比我好上多少?你纳妾十三房,不也就生出一个傻儿子?逢人就喊爹,你说你上辈子缺了多少德?”
“你......”
“如何?”
“老狗。”
“阿呸。”
双方的仆人们已瞧了半月的热闹,起初生怕二位动起手来,介时各为其主,仆人与仆人之间少不得还要较量一场。岂知这二位便似约好了一般,逢夜便来,来了便骂,且总是车轱辘骂来回骂,下人们耳朵里听出了茧子,便都想着不如就打上一架,无论输赢,总好消停一阵子。
两位老爷互骂至三更,姑娘们都倦了,回房的回房,打盹儿的打盹儿,那二位这才罢了口。却又是一夜花落无人家。
澹台老爷住在城北,距此倒不算远,他斜睨宫老一眼,重重地冷哼了声,带领一众随从呼啸而去。
宫老家住城南,路途远些。归家途中要经过一座石桥,尽管十冬腊月,桥下的水却仍未冻结,打桥上经过,水流声在静谧的雪夜格外清亮,自成诗韵。
桥面光滑,下人们左右里搀扶着宫老,行得缓慢。惨白的月牙铺在河里,被水流冲碎,整个河面,一片惨惨寒意。
“富贵儿?富贵儿?”宫老喊道。
走在最前头,负责淌开雪路的壮汉,连忙应了声:“老爷。”
富贵儿生得颇魁梧,他从搀扶的人手里接过宫老的细胳膊,感觉手里像是攥住了一把柴,他瓮声瓮气的道:“老爷,是走累了吗?要不俺背你回去。”
宫老直摇头,不再往前走,他吩咐道:“富贵儿留下,其余人都去桥头等着。”
众人应声而去,腿像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