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真是别有滋味。
崔含章有留意到铺子里边有一大锅灶,灶中火势正旺,噼里啪啦烧的豆杆燃烧着,有沙柳木头和枣木的香气飘出,烧的铁锅通红,里面油水滚烫,一步开外有一腰间围裙的姑娘在揉搓擀面,面团在轻巧的素手中翻转变形,反复拍打揉搓,截出一小段在案板上一滚一搓便是一根长条,然后对折起来,重复一滚一挫,再次变成长条,如此往复三次后,顺势一抛,整跟白条便如跳水一般滑入油锅里,扎个猛子眨眼功夫便翻滚着冒出油面,胀大成一根寒具,眼瞅着便的嫩黄酥脆。
崔含章看到这幅少女制作寒具的画面,不由的低吟:“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本就是泥腿子出身,对底层小民的艰辛感同身受,普普通通的面食却能做成人间风味,填饱肚子才是升斗小民的朴素生活,所谓的过上好日子,无非是过新年时家里门楣能贴上春联福字,请上新财神,放挂红纸鞭炮,也就是知足了。
他回想到幼年时期被送到窑口大师傅门里学师的情景,大师傅皱纹爬满额头,一双大手遍布老茧,瓷刀架在虎口,拇指与食指捏住刀身三分之二处,薄薄的刀面上立着一碗水,九分满,随着手臂弯曲舒展,水面有晃动,但一滴不撒,看的一众小伙伴不干瞪眼,生怕错过了碗倒水撒的镜头。
“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古人诚不欺吾。
崔玄吃饭如风卷残云一般,烫的嘴巴嘘嘘的,抬起袖子擦掉额头的密汗,然后一抹嘴巴,很自然的打个饱嗝,走到灶台前捡起一节竹筒,顺着纹理虎口用力两指捏碎,从一把竹劈子中抽出两根细细的,就这样站在灶台前剔牙,嘴里还不忘了调侃姑娘:“筱妹子,生意不错嘛。”
只见揉面的姑娘手里活也不停,一边用力的在案板上揉搓,一边笑着回话:“还不都是靠街坊邻居帮衬,玄哥儿多来捧场,街面上就爽利多了。”
崔含章坐在长条凳子吧唧吧唧的吃着寒具,眼角还是瞅见崔玄笑的脸上开花,咧嘴幅度较大牵动着腮帮子肌肉抖动,看得出来他是笑的很真心。
只是忙里忙外的中年面孔的老板貌似面色不悦,看得出来是个老实人,做点小买卖讲究和气生财,迎来送外都是笑脸,擦桌子送豆花寒具,乃至进出灶台里间都是微微弯着腰,听到有食客打趣他生养了个好闺女,瓦舍里的豆花西施,也只是陪着傻笑,嘴里嘟囔:“说不得,说不得哩。”
只是他每次路过崔玄身边时眉头微皱,额头上拧在一起的抬头纹显示着他霎那间的心里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