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时的b市还未从冬季的余波中挣脱出来,因此公交车的玻璃内侧积满了水汽,我用小手在上面胡乱的涂画了一番,将注意力放在玻璃上作画的自己逐渐从周围黑压压建筑产生的无形的束缚中脱离出来,浑身说不清的自在。
手贴在玻璃上没一会儿功夫,手就冻得不得不收回,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满足,这可是自己来到大城市后画的第一幅画。虽然没有像纸张那样可以保留下来,但画作存留在玻璃上的几分钟足以让自己欣赏个遍。
不经意间,自己看到窗户外面的世界,一座座天桥、一幢幢高楼和来往的一辆辆车辆首先映入眼帘,其次便是那打扮各异的行人和一些火急火燎在道路上奔跑的红领巾们。我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若有所思地发着呆:自己以后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在大城市的庇护下,过上新的生活,那是多么美好、令人向往的事呀。
公交车在马路上时不时加速、时不时拐弯,有些时候会停在一个地方甚久,而每当这时,我就会略带疑惑地将头看向窗外。如果母亲此时正好在看我,就会嘱咐我将头伸回来,并说:“小乐,快回来,这样太危险了。”而这依旧无法阻挡我对内心好奇的脚步和充斥着热情的火焰。
早春之际的b市仍是这般的寒冷,仿佛经受过冰雪女皇的洗礼一般,沐浴在这样的环境下的人们,都将自己裹得像个肉粽,严严实实地捂着自己的全身上下,生怕被刺骨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而此时的我,还被堵在公交车上。b市的每条街道上都有着被他们称之为“红绿灯”的提示灯,这在家乡的村庄里是见不到的,甚至在县城都是十分罕见。
虽然等待可以让人思考很多事情,可过多的等待会让人松懈和懒惰。那猩红的灯光透过路面的积水打在我眼里,就像元宵节时家乡的红灯笼一样的耀眼,虽然没有旁边的黄晕,可也是那般迷人。我一直盯着水中的红光,久而久之自己竟有些恍惚,周围的世界显得虚幻和失真。
就当我陷入这样的环境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红光突然转绿,公交车的发动机开始“轰轰”作响,将我从中拉了出来,略带着眩晕的脑袋微微摇了摇头,以此让自己恢复些清醒。
又在车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一处树荫下的站牌那下了车。父母轻车熟路地拿起行李朝不远处的红绿灯走去,而我则站在原地,打量着新的环境。可能是出于动物的本能,每当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都先要将那里的环境摸个清楚,才方便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乎,我就像个排雷兵似的,蹑手蹑脚地走在父母刚走过的、可能还存留着他们气味的人行道上。不顾旁人那好奇和惊讶的眼光,我仍旧进行着在自己看来伟大而间距的任务。直到不远处的父母发现我没跟上去,才朝我挥了挥手,喊道:“小乐,快过来,我们要过马路了。”
被父亲这一喊,先前那个谨慎小心的我忽得被当下的自己抛之脑后,疾步跑向他们。在快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母亲还不忘好气地问句:“我们的小乐刚才在干嘛呢?跟个小老鼠似的。”说着,母亲忍不住笑出声。“我刚才看起来这么狼狈吗?”我心想。可能是发现我有些不开心似的皱了皱眉,母亲连忙补充道:“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母亲这一补充原本是想缓和我有些郁闷的情绪,可在我听来,却是有种讥笑的成分在里面。当然这些无意义的思考都在我们过马路的时候烟消云散。
过了马路之后,我们又朝一条小弄里走了数分钟,才到了他们口中的“家”。而在我看来,虽然没有想象的那般豪华,但也称得上整洁。走进家门后,我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床铺,接着一声应下,倒在了床上。这一觉睡得安静而和谐,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此时的父亲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着,而母亲却不见踪影,但从厨房中飘出来的香气可以知道她人身在何处。我揉了揉略带睡意的眼睛,顺着香气的牵引来到厨房。说是厨房,倒不如说是一个简陋的几平方米空间的小屋。
只见橱柜和煤气灶等做饭的工具摆在了靠东的一侧墙壁旁,而靠西的地方则是放着脸盆和一些沐浴用品。看着母亲此时做的这道菜油烟过大,我走到窗前,将结满油渍的纱窗微微打开一条缝,方便厨房里的烟散去,随后来到门旁将门从内关上,以免打扰到正在工作的父亲。忙完这些后,我不经意间看到门后挂着数条毛巾,不用想也知道它们的用途,这下算是一切都明了了。
母亲这个做饭的“厨房”在特殊的时分还充当着洗漱间的用途,放置脸盆旁的架子旁是一个水槽,兼顾洗菜和洗漱的用途。而转过身的另一侧,也就是那木质的橱柜旁还摆着一个不大的冰箱,冰箱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调料。再往门的方向延伸去,是一处放置勺筷的地方。
此时的厨房已是烟雾缭绕,让我不禁看向做饭的母亲,她眼中略带着泪珠得翻炒着那使厨房充满烟气的罪魁祸首。我下意识地从门后拿起一块毛巾沾上水递给母亲,母亲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微微泛红地看着我,紧接着默不作声地接过毛巾擦拭了一番,随后又进入了做饭的状态中。
而此时的我接过毛巾后,视线被母亲正前方那面墙所吸引住,不是因为墙的装潢有多么的诱人和注目,相反它在普通不过,一面曾今被粉饰的雪白的墙面。但是此时吸引我的也并非是那残存无几的亮白,而是大面积被长时间油烟和火焰熏烤后所留在的淡黄色和黝黑色。
顺着煤气灶的一端看去,会发现接近出火口的地方是一片漆黑,显然是因为长时间在高温的灼烧下留下的,像是碳在墙上剐蹭出的痕迹一般。紧接着往上看去,黑色被一抹黄色取代,上面还有残留着如水一般的淡黄色液体,液体底部成黑色,粘稠似胶水般黏在墙上。再往上这样的液体越来越多,像爬山虎一般占据了煤气灶上的半面墙,直到中间一块部分最多,然后再往上又呈现递减的趋势。
再靠近天花板和侧墙的结合处,贴着几张大的报纸,此时报纸已是残缺不堪,但存留在墙上的部分就像是残兵败将一般,不足以抵抗黄色液体的侵蚀,此时也是奄奄一息。
写到这一章的时候,感觉自己重温了一遍儿时的时光,十分怀念那个陋室下成长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