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流听众人唱了数遍,也开口同唱。心中却并不觉有多少快意,反倒很是扫兴,觉得没藏飒乙这等人物,如此才具,竟会落到今日这个境地,实在说得上一个惨字。人活于世,许多东西看似金贵不已,其实一文不值,比如权位势派,有些看似无关紧要,真若没有了,倒也是一大不幸,比如生前死后的名声。
纵然登上盟主霸主大位,无人敢于不服,不论走到何处,都是一片颂扬之声,无人敢于正眼相看,敢喘口大气,可说登上极峰了。待到人都散尽,自家一人独处时,只要这人还未到全然疯狂的地步,总能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是遭人恨,遭天忌,此时此刻,天下不知正有多少人在切齿痛恨,暗祷自己早一点死,死后堕入地狱不得超升。也总该知道不单自家一人挨咒挨骂,还要连累父母先人,有子女的,还要连累到子女。
到了那个当口,不用说盟主霸主,就算做皇帝做神仙,也没多少意味。
众人才唱骂过数遍,棚屋中走出一队人来,这些人往来行走,或两三人一组,或三四人一组,在滩头收集各色船锚,大小全有。集齐后入棚请示,不一时,棚中走出一人,看势派身形,必是没藏飒乙无疑。
没藏飒乙行近锚前,来回走了两趟,亲手挑出两只小锚、两只中号船锚、两只头号大船锚放于一处,接过从人手中钢刀,对着锚身连刺连搠。众人全都不识其用意,只有邱理因骇然道:“他这是先在锚上开出洞口,要拿船锚现做碰钟!这样大的碰钟,有谁能用得动?他娘的,这得弄出多大动静来?”情急之下,竟脱口说出粗话。
没藏飒乙在大锚上开洞口,也在小锚上开洞口,行若无事刺完十数只大小船锚。随手丢了刀,一手一个拿起较小两只船锚,先试撞一下,随即连撞三下,撞声逆风而至,送到船上众人耳中,如同寒冬荒野狼啼,子夜雌猫啼春,一听之下,令人骨生寒意。
没藏飒乙愈撞愈是繁急,响声到时,便似有无数只狼,无数只猫齐声嚎叫。船上众水手纷纷闭目掩耳、摇首跳脚、往来奔走,甚而有弯腰捧腹缩成一团倒地再不能起的。
没藏飒乙扔了小锚,走向两只中号铁锚,邱理因得了空隙,向楚青流道:“楚少侠,我求你一件事。”
楚青流道:“道长有话请说,你我之间,还用不到这个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