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骁也该受几载牢狱之苦。
但芳期自然不会当单氏面前说这话,她手里笼着个紫铜镂雕花盖捧炉,几分慵懒地垂着眼睫:“那程御史,说来也确然太多事,他既不承当审决此案的职责,越发连目击人证都不是,怎么就敢一口咬定龚四郎是故杀呢?虽说御史可凭风闻劾事,然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且毕竟关系到一条性命,在我看来他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可笑有那些不明就理的人,还深信他明察秋毫铁面无私。”
“正是王妃说的这理。”单氏微微蹙着眉头:“可那些市井小民,竟不少都更相信程钟南的说法,外子确然也是因为人言可畏,才硬着头皮坚持要处龚四郎三载徒刑……外子还打听得,高相公虽从不曾公然支持程钟南的谏劾,却让他的长子,就是那高六娘之父与程钟南结交。”
“结交?”芳期才缓缓抬起眼睫来。
单氏的语气又再压低了几分:“可不是嘛,高相公虽未用金银田宅笼络,听说送了一幅前朝画圣的真迹,程钟南爱不释手,收下当为珍藏,这件事外子也已经告之龚侯。”
“都道程御史慎独,看来也是名不符实啊,只不过他贪图的不是钱财,而是墨宝,可无论金银抑或书画,说穿了都是身外之物,贪图其中哪样,又犯下了枉法失德之事,都与高风亮洁无干了。”芳期摇了摇头,给单氏一个笑脸:“龚侯当初求的也无非让龚郎君不获极刑,沈中丞断案既然公允,龚侯自然不会怪罪,既是如此外子也算不负龚侯所托了,沈中丞如此得力,外子日后定会愈多提携。”
单氏想听的就是这话,眉头顿时就松开了。
芳期打发了单氏,才出了长英堂经霁桥回寝房,见婵儿半靠在晏迟怀里睡得香甜,她便指了指北端的那一半厅室,晏迟很快就跟了过去,这半间的仆妇们很识趣去了南侧厅看着小主人,没打扰湘王夫妇说话。
“论起来龚骁的这件案子,该是沈炯明直接给晏郎交待,他怎么反而打发了单氏来见我?”芳期这才直抒疑惑,凭晏迟与沈炯明的“交情”,啥话不能当面解释?犯得着跟素无来往的人一样还走女眷试探这条远道?
晏迟笑了:“你当蝉音真能骗过沈炯明那老狐狸么?我故意让她去沈家显摆现在有多集宠一身,其实就是为了让沈炯明洞穿她在说谎。”
“这是为何?”芳期虽说在湘王殿下的培教下,智计大有增进,不过有时候还是赶不上晏迟的脑子的转速,她既不知道晏迟为何要让沈炯明认定蝉音受宠,更不知道晏迟为何故意卖此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