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不知何时始,芳舒已经对司马环彻底改了称谓,但究于“何时始”这个疑问,司马环却也是今日才有意识。
芳舒的一番话,是充满了对湘王将佐汴王登位的忧虑。
汴王幸存,确在西夏王廷之中,司马环是直至此时才从芳舒口中听闻这一确凿。
“湘王妃不是确保过安儿会得平安顺遂的话?阿舒是信不过湘王妃么?哪怕湘王已经立定主意佐汴王登位,但无论是阿舒,还是安儿,都能从这场权夺中全身而退,更甚或阿舒与安儿日后大不至于为这大内法度所禁,母子间连相见都不容易,阿舒能享天伦之乐,这已经是大庆幸了,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安儿早已身不由己处于权场此一战场,若真失了储位,又谈何平安顺遂?他是废太子,但他原本应当克承皇统,汴王……是官家下令处死之人,他怎能……”
“要真天子之令方为正统,安儿乃为罪逆骨肉。”司马环轻叹,执了芳舒的手:“连我都看透了,皇权争夺、宝位归属,这样的事其实根本无分正统与否,这朝代更替,一姓代之一姓,有哪个姓氏的君王是自甘退让,有哪个朝代的新君不是篡位逆谋?谁主江山,从来看的都是谁更得人心,谁占尽天时。
先帝迷信长生,畏惧寿终,企图万古不易手中权柄,他才让羿栩奸计得逞,被弑杀在大内皇城宝座之上,这何尝不是先帝自遗其咎,而羿栩,虽得君权但从来不思复兴社稷,因廦宠龙阳而毁了己体,导致皇嗣无存膝下无继,他弑父杀兄,最终自己也难逃命丧篡弑的结果,同样是羿栩的因果孽报。
安儿无辜,懵懂之龄便被牵涉进权夺,可是阿舒,他同样不是理所应当就能成为天下之主。安儿的平安,安儿的喜乐,日后尽靠汴王、湘王以及陈圣人坦庇,他连自身都难保全,又哪里来的才干争获人心所向,坦护万千黎民得以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汴王仁厚,非贪图权位野心勃勃之主,更重要的是汴王并非懵懂小儿,他能辨是非,谙识利害,如今这样的局势,国有长君、仁德之主执政方能结束内乱党争的殃患,保住华夏半壁江山不为蛮夷侵夺,万千子民的安危,远重于安儿一体的权位,阿舒,你当切忌关心则乱,尤其不能因为权夺位争,而入魔障。”
司马环不知道自己的话,芳舒究竟能听进去多少,但她这番话并没有受到芳舒哪怕一字的驳辩,她看着芳舒满面的惭愧道错,又心怀感激的恩谢提警,却是再也笑不出了。
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