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无疑来得太快,太猛烈,太不可思议了些。
其实,就连声泪俱下、声嘶力竭的钟大煓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成功说动谷梁安祖收敛野心,终止战争,挽回父子亲情。
当然,向来野心勃勃的谷梁安祖之所以突然决定放弃,绝不简单地是因为钟大煓那血泪交流中情真意切的话语,也不全是因为那俞音毅然决然的以命相要挟。在这些之外,一定还有着其他不为人知、但却切实存在的缘由。
而眼下,又是那个暮春的时节,又是那个暮色的时刻,飞絮依旧很是凌乱,却也依旧很是浪漫;夕照依旧很是晃眼,却也依旧很是恬淡;回想起昔时与俞音相濡以沫直至双双白头的诺言,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千的钟大煓,心里依旧很是挣扎,却也依旧很是放不下。
而此时此刻的钟大煓,唯恐身处鹣鲽山巅的俞音无法及时获悉停战的消息,而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于是,片刻也不敢耽搁的他,全然不顾身上重伤下的疼痛,一边苟延残喘地向泪垂崖跑着,一边不受控地胡思乱想着:十二年前,就是在这里,在天灾面前,我没能力救下我的父亲;而十二年后的今日,也是在这里,在人祸面前,我一定要救下我的俞音。
钟大煓这样想着,愈发拼命地加快了奔跑的步伐,可他仍然觉得不够快。于是他索性扔掉了手中的金鹏弓,甩开了背上的白羽箭囊,不顾一切地向俞音飞奔而去。
而此时此刻暮霭沉沉下的断尘谷底,因尽处皆是云雾缭绕,浑然一体,以致于无法准确地辨识出谷底的情况,只知一定遍布着惹人的飞絮,只知一定没有承载容纳着一名唤作俞音的玄衣小个子。因为此时此刻的俞音,仍身处断尘谷之上、泪垂崖之侧的鹣鲽山巅。
此时此刻,迎风伫立于鹣鲽山巅泪垂崖边的俞音,正于鹣鲽山巅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放空一切般的张开双臂,似要就此翱翔于无边天际,又似要自此沉睡于断尘谷底——然而,前者无法实现,后者无须实现;前者做不到,后者不必做。
因为助俞音脱离水火、救俞音于边缘的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立时三刻便要传上这伸手便可触及天的鹣鲽山巅,传入此时满心期待的天朝太尉程起陆的耳中,传入此刻廓然、坦然、豁然、释然的俞音心中。
所幸,俞音谨记了孙瑾瑜下山时的嘱咐,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轻举妄动,更没有纵身崖下;因为近乎绝望的他仍抱有一丝希望,因为说不定这仗真的打不起来。
故而,俞音才活生生且毫发无损地等到了下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