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若是遇见一个家境贫寒的少年书生,将来岂不是一辈子受苦?于是终日盘算如何多挣些束脩,好为女儿准备丰厚一点的嫁妆。
事有凑巧。前年腊月,酆烨应聘于本县邹家庄塾馆一年满期,“放年学”途中,邻村富户刁辊将他拦住,递给他一个大红套封,酆烨做塾师多年,知道此为聘请塾师的“关书”。酆烨抽出“关书”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敬请酆老夫子来舍教读犬子刁澜,年奉束脩一百二十贯,端午、中秋、春节另奉节礼,食宿全包,特此敬订。教弟刁辊顿首。”
一百二十两纹银?如此高的脩金酆烨实在是闻所未闻,他揉了揉眼睛再瞧,没错,白纸黑字写的“年奉束脩一百二十贯”,而且还“另奉节礼,食宿全包”。酆烨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兴奋莫名,来年如果“定摄”于刁家,为女儿置办嫁妆的银两就宽裕许多。不过酆烨虽然有些迂腐,心智仍然清明,他冷静一想,这刁辊不痴不傻,为何开出寻常塾师三倍有余的束脩?难道其中另有企图?想到此,酆烨心生警惕,将“关书”退还给刁辊,找个借口搪塞了一番。
刁辊似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不急不躁地等他说完,然后解释说自己之所以开出如此高的脩金,当然是另有目的:寻常塾师就馆传道,只要尽其所知教授弟子即可,弟子学得如何,全在本人的天资与勤奋,与业师无关;自己重金延请塾师,则有学业标准。
酆烨本心存顾忌,不愿无事生非,但架不住好奇,遂顺口问了一句“什么标准”?刁辊干笑一声,说道其实标准很低,就四个字:识文断字。
酆烨心道,普通顽童教习一年令他识文断字,原本平常,却不知你那“犬子”是呆是傻,若是实痴实昏之徒,就算拜孔孟墨荀为师,也是枉然。
刁辊观他神态,已知他心里的疑问,干脆一语道破:夫子不必猜测犬子的智愚,如有兴趣,可试教一月便知。一月之内,若夫子认为犬子蠢笨如牛,刁某愿奉双倍脩金,恭送夫子回府;若夫子认为犬子尚堪教导,就请夫子在敝府“就馆”一载。
这个条件令酆烨怦然心动,看来刁辊也是爱子才重先生,自己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着刁辊复又递到眼前的“关书”,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接了过来。
刁辊狡黠地一笑,遂与酆烨约定,正月十六在刁府设宴举办“接风礼”,开馆试教一个月,“拜师仪式”一月后再定。
酆烨懵然不知,他已被别人牵着鼻子,朝他们设好的圈套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