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坟
怀着我将沉沦于何地的疑问,我感到我稳定了下来,我置身在一片茂绿森林中,感觉这里依然是个小岛,我甚至听到了老虎的吼叫,吼声震地,草木颤动。一声声鸟唳雷鸣般穿林而起,与虎吼相喝,此起彼伏,惊心刺耳。
我尚搞不清楚状况,心绪还未稳定之际,已经有一条大蟒蛇,一条大蜥蜴,一只猛虎将我围了起来。关于将我围起来的三种野兽,它们只是类似于我所说的动物,严格来说,它们与我所说的动物形象并不相符。我之所以会这样称呼它们,只是因为它们带给了我那三种动物所导致的恐惧。
我所指的这条大蛇,它其实身上有鳍,而它的皮肤与壁虎相似,它看起来很暴戾,一直凶恶地瞪着我吐舌头,一副跃跃欲试要咬我的架势。那条大蜥蜴,再看之下,其实很像蜥蜴,它显得有些萎靡,睁不开眼睛的对着我,舔着舌头。剩下一只似虎非虎,看起来又像斑马的动物长时间地向我呲牙咧嘴,它那表情使我内心对它产生了极为不屑的独白:“想吃我,冲上来啊!”
三只野兽并未向我发动攻击,它们并不是怕我,看起来是它们三个达成了一种对峙平衡,谁也不敢轻易对我宣誓拥有食用权,而我也不敢贸然行动,以免激发它们暴动,我似乎在等待宰割,一动不动,任时间流逝。
一人三兽就这么对峙着,我对我自己的耐心颇感惊讶,竟能石化般站住,甚至我看到一只灰黄色的蚂蚁般的小虫子爬到了我的鼻梁上都没动一动,而后它似乎突然钻进了我的鼻孔里,一会又从我的眼睛里爬出来,它甚至抓住了我的眼睫毛在荡秋千,我连连眨眼也没能将它甩脱,但某一瞬间,它与我的右眼发生了对视,我仿佛看到它有一张人类般的脸,不过,这明显是我的错觉,因为我感觉它不过是一只单纯的虫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芝麻大的粗鲁小虫子吸引了,我们彼此超然物外的对应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六七个人突然靠近了我们。
我听到有一个粗犷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个岛上草木繁盛,没有人迹,看来是个荒岛,也许我们可以在此拓荒,尝试居住下来。”这个人是个船长。
“但我仿佛曾听到过兽鸣,这里也许有野兽。”有男人,那自然也少不了女人,船长妇人如此说道,敏锐的她说的很对,而且她们正在朝围住我的野兽逐渐靠拢。
“瞧啊!”一个年轻响亮的声音叫道,“我还以为是雕塑,原来是真的,果然有野兽,而且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他话说的轻松玩笑,但其他人都警惕起来,钢刀出鞘,火枪上膛,进则攻,退则守,已做好了时刻准备。
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是船长夫妇的女儿,她跟在父母身后,瞧着我说:“那个人太可怜了,他被野兽围住了。”
船长夫人说:“这个地方有些奇怪,这个岛我们从未听人说过,它是这么大,不应该至今仍未被人发觉,流传开来。”
有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说道:“没什么可奇怪的,某些岛是流动的,而且我们在这个岛上看到了人,即便它不适合我们生存,我们只是停泊于此,稍作休整,然后离开就是,没什么可怕的,如果野兽攻击我们,我们消灭它就是了。”
“我们不救那个人吗?”小女孩担忧地说,“我们不帮他吗?我们不能任他被野兽吃掉!”
声音响亮的年轻人说:“也许他会杀掉野兽,根本不需要我们帮手,他如果需要帮助,他早该求助了。”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我不敢有丝毫动作,一直在害怕会打破某种平衡,当时的场面的确是极度诡异的,我最终把我的感觉向他们说道:“它们很凶猛,这里很危险。”
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不以为然的说:“我最喜欢与野兽搏斗,不管它是什么,我赤手空拳都能应对。”
船长及时拦住了他,阻止他鲁莽地向野兽主动攻击,他却说:“让我去,我一个人可以轻松地杀死其中的任一个野兽!而且我要活捉那头大花猫。”
在他说话之际,站在最后,一直沉默寡言的耄耋老人突然拈弓搭箭,箭射那似虎非虎的野兽,他虽有百步穿杨,破风碎石的箭势,但钢箭击中目标,不光没射穿它的皮毛,连箭矢都被震碎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心生震撼,而那野兽最是处变不惊,毫无反应,似乎真成了雕塑。
船长和青年人异口同声地说:“好硬的毛皮,这是什么生物?”
射箭的老人说:“这些生物有些蹊跷,这里不宜停留,不要再深入小岛,也不要找什么补给了,我们最好赶快离开,片刻也不能再停留。”
骨瘦的老人很有威信,所有人的信念都发生了动摇,但单纯的小女孩天真地说:“那个人会不会被它们三个吃了?他能走的了吗?”
“不要被你们所见到的场面所欺骗,”老人说,“我们很可能已落入了绝境,能不能脱身且要看运气了,看到它们,回想之前的兽鸣,我想起了一个很少有人相信的传说。”
“什么传说?”小女孩感兴趣地问,“是好的,还是坏的?”
“当然是坏的!”青年人说,“不然老爷子也不会这么说了。”
“是什么?”鲁莽的壮汉说,“你心里有这么一个传说,为什么之前从未提起过?”
“还是说来我们听听,”船长说,“不管是吉是凶,我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这个传说有点不清不楚,”老人深埋无奈地讲述道,“但这却又是让人感觉最真实无比的传说,有很多艘无人驾驶的船上都有一些关于它的航海日志的记载,这几乎是最真实的现实……”
“具体是什么?”青年人心不静地说,“如果是很多人都记载的事,那它一定是现实。”
“据记载说,海中有座吃人的岛,岛上有吃人的恶兽,那座岛被称作死人坟,那座岛上死过无数的人,甚至有记录说那座岛是无数死尸堆聚而成的,每一寸土地,就是一个人的身躯,历经百年,尸骸土地化,长出茂密的植被,掩盖消除了尸体的腐败,成了一座环境优美,引人入胜的恶魔岛。世上不知有多少人误入小岛而惨遭死亡,甚至有些人驾船离开小岛,远行万里,在感叹劫后余生的不久后,必会发生人去船空的诡异事件,而在我手上,就曾有一本记载误入死人坟的水手日记,那是我30年前得到的,上面记录了他们在死人坟遭到了野兽的追击,九死一生之后又遇到一个幽灵,幽灵答应放他们离开,但却又告诉他们会在七天后将他们满船的人杀掉,而那本水手日记就没有了第六日后的记载。曾经我一度认为这是某个水手编写的故事,几乎快把它遗忘了,这个故事曾经在海上流传了好多年,但所有人都把它当作水手故事,甚至当有新的传言,丰富了这个故事后,我都还没认为它会是真的,直到日后这个故事已再不被人重视和提起。”
“那你认为这个故事的可靠性有多大?”船长不安地问。
“以前不相信,”老人说,“现在是不敢相信。”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中,壮汉暴躁地说:“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怎么得出肯定判断的?”
“这三只猛兽,以及一只硕大的飞鸟都曾出现在故事中,我们以为那是有人又将那个故事加以编纂的,但它们却在30年后的今天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老人平声静气地说。
“这代表什么?”船长抱住了女儿,“难道我们不能做些什么吗?”
“传说有可能不准确,”壮汉说,“也许一切都是巧合。”
“这三只猛兽不是我们轻易可以杀死的,”老人始终盯着我说,“我们最好离开这里,希望这里不是死人坟。”
“我们不管被野兽围困的那个年轻人了?”船长说,“任他被野兽吃掉,我们是不是太紧张了?”
“是贪生怕死,没有良知!”壮汉气愤地说道。
“野兽很可能是他驯养的,”老人说,“那是恶魔的宠物,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陷阱,引我们上钩,戏耍我们的同时,还要不知不觉地把我们杀掉。”
“不,不是这样!”我忍不住叫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你们有离开的自由,我绝不会以求救的方式阻拦你们,但我必须要说明白,我不是什么幽灵恶魔,我也是误入这里的人,被三只野兽围困,总之,你们走吧,随你们怎么样!”
“既然如此,”老人命令道,“我们走吧,不要把怜悯心丢给野兽吃。”
我见他们有些决绝,当真没有更多救援表示不由气恼地朝他们的背影叫道:“你们难道不担心这里真的是死人坟吗?如果这里真是死人坟,你们就不怕驾船离开不久后人去船空吗?”
“她的确很古怪可疑!”船长夫人回头望向我说。
“你们说的很对!”有个声音突然从我头上冒出,“这里就是死人坟,最美丽的海岛。”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使我一惊一怔,这不是我说的话,但我却有点不那么确定,我不禁疑惑,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对我的定位,我是一个恶魔?
“他承认了!”青年人说,“我们该如何对付他?”所有人都在绝望的边缘镇定着,脚也迈不动。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鸟唳,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连那三只野兽都似遇到天敌似得一溜烟跑开了。
岛上的一切都太令人难以捉摸了,因为有声音从我的肚子里传了出来,那声音道:“你们可以逃了,不过我一定会把你们追回来的,你们的船一定会成为一艘空船,在不久的将来,它又会满载船员赶赴我的小岛,来认识我,试着反抗我,但却怎么样也抵挡不了我,绝望地被我抓回岛上。”
“他会说腹语,”船长瞪着我说,“他真是恶魔!”
“我不是!”我解释道,又按着我的肚子说,“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我肚子里?”
“他有两个灵魂!”船长夫人说,“真是个恶魔!”
“我要杀了他!”无畏的壮汉不信邪地说,他举起碗大的拳头急速向我冲来,那气势真是迫人。我顾不得我是否真的具有了双重人格,连忙躲避他的攻击,边闪边叫:“不要鲁莽,说话的不是我,这里也许真有魔鬼,一切与我无关。”
这时又从林子里跳出了一只硕大如豹的红毛老鼠模样的生物来解救我,它一冲,撞飞了壮汉,然后疯狗般驱赶众人,把所有人赶到海边,而我也跟了过去。
惊吓慌乱的人都爬上了船,准备扬帆起锚,那条类鼠的生物在水边一阵吠叫,然后垂头摆尾地跑回了森林,紧接着,有人向我开枪开炮,子弹从我身旁掠过,炮弹在我身边炸响,我抱头鼠窜,心中无奈地躲入森林之中,觉得自己心中真有一个魔鬼,只是不确定他真是我的阴暗面,还是我被鬼上身了。
我对我目前的处境失去了判断力,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海天一色,再没有安全载我的行舟,我感到似乎有什么生灵一直在窥视我,因为我无法变身,转变形态。如果我被人监控了,那他就可能是我的敌人,害我走向死亡的罪魁祸首,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尽早找到他,自保自救。
我身体内再没有发生突如其来的声音,我相信那一定是一个侵入我身体的恶魔,我曾想与他沟通,但没有回应,没办法,只能深入小岛腹地,打探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岛上草木葱翠,生态稳定,虽然没见多少动物生存的痕迹,但多少有些昆虫从我眼前来去,由于我感觉我是在拓荒冒险,心境不由得变得紧张沉重,神经像紧绷的弦,眼睛又清晰又模糊地看近看远,瞻前顾后,虽说谈不上草木皆兵,可也总觉危机四伏,心中难弃陷入阴森绝地的遐思,脑中浮想联翩,过多地幻想模糊不清的危险,自惊自吓,难以自拔。
一切的浮想终结于一具尸体,一个人背靠大树,箕踞而坐,这是一个年轻女人,头发凌乱,面容苍白,她嘴唇微启,从口中流出的血液淋漓满胸,已经干滞,一双孔洞无华的眼睛直挺挺地瞪着前方,死不瞑目。她耳朵上还戴着金花耳钉,头发上原有的银饰珠翠散落在地,布满泥垢的左手勾住背后的大树,沾有血污的右手捂住小腹,从她的指缝间流出大量的血水,浸湿了土地,草木没有吸收她的血水。
我没有触碰这个死人,不猜测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但我非常担心她会不会传染给我什么毒害,比如我会有这样的幻想,烂肉病,沙化症,或者一些恐怖的毒菌感染,我的身体可能成了宿主,活生生的虫子会破肤而出,害得我半生不死,不人不鬼。
我谨慎小心的离开了那具尸体,开始在森林中发现人类活动的迹象了。某些树枝树干上有人为做的标记,这也许在向我表明,我迷失了方向。我向四周望去,森林幽寂,树高草绿,光线晦暗,遮天蔽日,而且我感到这个海岛的地形有些不同,它似乎像一个碗,我越走越低。
我循着某人做的道路标记走了一段没有南北东西的路后,突然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他奄奄一息,右脚陷在一个鼠洞里,昏昏欲睡地看见了我的靠近,犹若蚊鸣地说:“救我!”
他没有受伤,没有中毒,是饥饿才导致他那么虚弱,有气无力,甚至在地上自己都站不起来,求人救命。我怀有戒心地拉了拉他,将他的右脚从土洞里拽了出来,又扶他背靠在大树上。他微皱着眉,眼光涣散地瞅着我说:“饿。”然后气力不支地闭上了眼睛。
森林中一点可食用性的东西都没有,想要找到什么吃的根本不可能,否则他也不会饿成这样了。我看着他已经饿得不省人事了,突然想让他喝我几口血充饥得了,这念头在我脑中一闪,我就立刻付之行动了,我要想他打听些事情,也不能任他活活饿死。
我咬破我的左手小指,放入他的口中,他喝奶般吮吸着我的手指,我感到我精血的流失,精神锐减,连忙夺回我的手,而他突然就精神焕发地清醒过来,带着回味满足地眼神,一脸气沮地说:“我做梦回到了小时候,你怎么拉醒了我?”
“再做梦,你就死了,”我不客气的说,“多少人都是死在梦里的,你应该庆幸遇到了我。”
我的血液含有巨大能量,他吃了我的血,生龙活虎,笑脸示人,说:“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正是!”我站起来,显得一身正气。
他高兴地站起来,比我高一头,身子却像门板一样单薄,他抓住我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我们俩之间要好好算一算了,你救了我,我需要给你多大的报答?”
“随你的便吧,”我说“但我施恩不图报。”
“老规矩,”他握着自己的手说,“我做你一段时间的仆人怎么样?我们可以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我宋岛为感激您的相救之恩,甘愿做你的奴仆,直至我们走出这个岛,行吗?”
我看他不是开玩笑,但不知他会是我的福气还是累赘,既然命运如此安排,我且看他到底是什么人,于是点头说:“随你便吧,我们可以随时终止这种关系。”
“一切听您吩咐,”他真诚地说,“但我想知道您叫什么名字?”
“李甲,”我说,“告诉我,你是如何会在这里的?”
“是的,主人,”他恭敬地说,“我被一只大鸟从海上叼来的。”
“来了多久了?”我感觉他并不老实,对他自愿为奴的举动,我持观望态度。
“五天了。”他回答。
“说一说有关你被大鸟叼来之前的事。”我想了解他。
他有些木讷地看着我说:“我们一般不打探询问他人的往事,即便是主仆之间也一样,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你应该保留我的尊严,只是要我做我该为你服务的事,通过我的行为能力判断我是一个什么人,而非追查我的过去,把我调查的清清楚楚,以过去的我来判断将来的我,使我难堪或受辱。”
“抱歉,”我面无表情的说,“我把你当作朋友,我忽视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关于过去,我只能告诉你我叫宋岛,今年二十二岁,”他说道,“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五天前站在船上钓海人,突然被一只丑陋的大鸟抓了起来,横渡重洋,被丢弃在这片森林里。”
我点点头,示意向前走,又问他:“你在这里都见过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发现?你是不是之前来过这里?”
“我没有来过,这里是个荒岛,没人居住,但有一些尸体,并且很难走出这片森林。”他心有余悸地说,“最可怕的是这里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而且好像这里还有野兽。”
“除了我之外,你还有没有和其他人碰过面,有过什么接触,沟通?”我关心地询问道。
“没有,”他干脆地回答,“你是我在森林里见过的唯一活着的人。”
“那你见过多少尸体?”我又问,“他们大都是怎么死的?有什么死亡特征?”
“饿死的,或自杀死的,也有可能是吓死的,也有遭到猛兽袭击的,”他清点道,“五天时间内,我一共见过十三具尸体,我还亲眼看到一个人从高空掉下来摔死的。”
“说一说叼你来的那只大鸟,”我很感棘手地说,“它究竟有多大?竟能抓着你飞行?”
“它还没你大,但它很有力量,”他比手划脚地说,“一身灰羽毛,褐色短喙,眼珠乌青,尖尖的爪子,一条米黄色,一条青灰色的腿,尾巴不长,重点说它的头,它的头上羽毛稀少,长满了肉瘤,特别丑陋不堪,令人作呕,要不是那张鸟喙,根本看不出那是一颗鸟头,不过之所以称那是鸟头,还是因为它有鸟身子,能飞。”
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问他:“它抓你竟没吃你,你猜是什么原因?难道是为了训练它的幼子捕猎?”
“谁知道呢?”他漠不关心地说,“管它呢!我们还是想法子快些走出森林吧?你看,这里又有一滩沙,不知是谁弄到这里来的,真想不通,他们弄这么多沙来这里干什么?”
在他发现的那一滩沙旁还有一段朽木,朽木很潮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地上的沙子让我似曾相识,但我不敢妄下结论。我抓起一把沙,摸起来才发现这沙很有黏力,沙质既细腻又干燥,每粒沙子都似有吸力,彼此吸引,似有若无。
“走吧。”宋岛催促我说,“这没什么好瞧的,又不是海人。”
“海人难道就有好瞧的吗?”我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还用说吗?”他兴致浓厚地说,“你难道没见过海人吗?她们太漂亮了!看样子,你就更没有钓过海人啦!我跟你说,海人有一种痛苦,我们为她们解除痛苦,为她们服务,就可以和她们进行一些交易,不过,有时也会搞砸,而且有危险,如果碰上疙瘩头,他们会把我们的船捣烂,活活让我们淹死。”
“是吗?”我好奇地问道,“疙瘩头又是什么?”
“疙瘩头也是海人啊!”他说,“是海人中的男性,通常我们说海人,那就是指女性,不过我们有时候也叫她们三纹人,因为她们每侧脸颊上都有三道口子,那是她们在水中呼吸的鳃,不过那里面会生很多菌虫,那对她们是一种很大的折磨,她们因此也就需要我们为她们解除痛苦----用我们的血,引出她们脸上的虫子,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不过其实不是我们钓她们,总是她们来找我们,我们在船上垂下绳子,拉她们上来……”
他说话滔滔不绝,走路不看路,突然滑了一跤,左手按在了一朵黄花上,腾的一声,像是变魔术一样,一团巨大的蓝色火焰取代了他的身体,蓝色火焰凭空而烧,他却无影无踪了。
非妖既魔!这里面十分诡异,那团蓝色火焰一人多高,飘飘忽忽,枉自燃烧。对于宋岛消失,蓝色火焰突现,我并不感惊惶离奇,虽然我不会预料到发生这种事,但我对于任何事都有了心理准备,这定是那未知的幽灵作祟,他对我一直别有用心。那团火诡异地在原地燃烧着,状态保持恒定,不对其它事物有任何作用。
我知道我一直被窥视,故意装作神经兮兮,伸着手去试探那团火焰,口中说道:“宋岛,你去了哪里?这团火是怎么回事?”这也许是法术,也许是法则,在红衣森林里,如同钢铁在某种情况下会变成沙子。
那团火不会燃烧我,虽然我感受到它具有很大的热量,那种灼热不会传递,我只是感受到了能量阻力。我观察了一下,迟疑着说:“你很奇怪,你是个密探吗?你没能如人所愿地探问我,便被人招回去了吗?来去匆匆,你会受到惩罚吗?你应该直截了当地问我什么,不必故弄玄虚,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我很好交流,我没有什么秘密不可告人,我有的是前尘过往。”
这是对牛弹琴,周围毫无回应,不过我认为我很妥帖地表达出了我的心声,我相信有人会听到我说的话,其实我根本是在自以为是的故弄玄虚,完全搞不清具体状况,但我暴露了我的一种情绪态度,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发表了宣言。
我继续在森林中跋涉,接下来又发现几处诡异的水汪,这水汪油浮于水一样出现在地面上,没有浸入泥土之中,好像水土不相融,又或者这透明液体根本不是水,因为它有胶质特性,我用木枝一挑,连片地将它挑了起来。我耸动鼻子闻了闻,没有什么可嗅的异味,无从判断它是什么。
最令我喜出望外的是我看到了几樽石猴一样的山石,从远处看,还以为是人,到近处才令我忍不住发笑,我伸手抚拍着风化的石头,不知道它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仍然伫立在此,像弯腰躬身的人。
那个幽灵般的声音又开始在我身体内炸响:“你到底是怎么来到我的岛上的?为什么你突然间就出现了?告诉我原因,你是有什么法力吗?”
我扪心自问般说:“你是什么?”对于他,我已然见怪不怪了,我气定神闲地钉在地上,细致地感受我的身体,同时用耳朵和感觉洞察身后的地方,虽然我确信他就在我体腔内,“你肯不肯和我见一面?”
“先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那声音粗鲁地说,“蠢蛋!”
“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体里?”我不以为然地说,“你见不得光是吗?你没能力出现在我面前?”
“我是思维,”他话声显示出他要咬人的情绪,“是意识,我驱动了你!”
“我有我自己的思维与意识,”我说道,“我不是在受你支配,你并没有控制我的身体,我也不允许你控制我的身体,你不必自欺欺人,或者出言恫吓,自说大话。”
“我可以杀死你,”他说,“在这里,这里是死人坟,在死人坟里你不听我的,不受我的驱使,你将生不如死。”
有人在哭,在叫喊,是个女人,在我身后远处,我听得真切,一种冲动使我循声奔去,奔跑时,我感到我胸口有些痛痒,像是被虼蚤咬了,我用手挠了挠,继续跑向哭泣的女人。
一个蓬头乱发的女人抓着一个人形石头哭叫:“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变成了石头?你为什么要变成石头,你绝望了吗?你为何这么狠心,何不将我也变成石头?既然走不出去,都变成石头算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如何变成石头?”
我的靠近,惊扰了这女人,而她的话也令我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我想她必然会什么法术,不论是妖法,亦或魔法。
我不知道该对这悲伤的女人说些什么,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女士,你们是法师吗?你是不是有魔法,你是个女巫吗?”
她泪眼涟涟地白了我一眼,说:“走开!我没有魔法,我只是有一些方法,知道一些规律,魔法都是骗你们这些愚夫愚妇的,我也不是女巫。”
“这么说,你会魔法?”我眼前一亮,“那你掌握了什么方法?”
“我能把你的手变成鱼尾巴!”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少了无助与惊慌,镇定又不失轻蔑地对我说,“你敢不敢试一下?”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还能不能将我的手恢复?”我脸含笑意地对她说,发现她其实很漂亮,只是不修边幅。
“你试一下就知道,”她说道,“把你的手伸进我这个布袋里。”她从衣服里摸出一个西瓜大的布袋,上面有精美的织绣,色彩斑斓。她穿的衣服极为宽大,不知里面藏了多少东西,因此她看起来有些臃肿,而且邋遢,蓬头垢面,精神萎靡倦怠,但不可否认,她相貌甜美,皮肤白皙,又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只见她嘴角轻扬,笑对我说:“难道你不敢?”
我知道她也许在算计我,防备我,不过我敢于面对任何挑战,我答复她:“有何不敢?这能加深我们之间的印象,彼此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人。”
“像你这样的人多了,”她看着我把手伸进了她的布袋中,眉目低垂,说,“未来你还会记得我,而我只记得像你这样的人,好啦!”她利落地将袋子与我的手分离,我瞬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我的左手五指很快肉连在一起,愈合成一块,不分彼此,整个手掌非常麻木,皮肤开始变得青黑,并逐渐出现细鳞,指顾之间,我的左手畸形变化,竟真成了一条鱼尾巴。我认为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多少会对我少一点防备,利于我和她交流,我举着我的左手,感觉这个像一种细菌感染,不惊不慌地说:“有些神奇,我永远也不会忘掉你了。”
“你有这样一只手,你当然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了!”她笑说,“而且我还可以让你对我更加印象深刻。”
“那你要把我的手恢复原状,”我乞求道,“你没有必要这样伤害我。”
“你是什么人?”她没有什么热情与我交流,她的心思又回到了她丈夫变成的那块人形石头上,她深思着说,“我应该想法子把他恢复成人。”
“你是人吗?”我对她来硬的,粗鲁地说,“你不会是妖魔吧!”
“在五百年前,”她跟我解释道,“像我们这样的人的确被看作妖魔,不过如今我们正了名,被称作法师或巫师。”她脱掉她布袋般的外袍,翻找东西。
我看到一个拳头大的琉璃瓶,急伸手抓起来问道:“这里面是什么?这里面有水。”我摇晃着。
“你怎么能没受到影响?”她惊叫道,“放下它!给我,把它给我,别洒了!”
我快速的躲开她,以防被她抢到,逼问她:“我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影响?我应该会怎样?”
“虚弱,而且迟钝,”她摇着头,不可思议地说,“是你身体特异,还是你有解救法?”
我似乎很乐意拷问他人,也许是我心中的疑惑太多了,已经到了我的承受极限,所以情不自禁地又开始了这种游戏,我要占据主动,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地问:“说清楚,这瓶子里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途?”
“你难道不怕我吗?”她着恼说,“我可以把你变成一个动物,不鱼不狗,一个彻头彻尾,丧失理智的怪物。”
“难道你不怕怪物吗?”我不禁笑道,“我难道比一个丧失理智,没有人性的怪物还可怕?那怪物就那么孱弱吗?”
“杂种!”她气愤地骂道,“你的两只手都应该长成鱼尾巴。”
“告诉我,”我呵呵一笑,“这里面的液体究竟有何神奇用途?”
“那是化金水,”她说,“我可以借给你用它变化出一些金子来,你可以试试,滴一滴水在里面,水滴就会变成金豆子,百分之一百的纯金。”
“真的吗?”我必须要试验一下,“要用什么水?”
“越纯净的水,变化而来的黄金纯度越高,”她说道,“你可以用树叶的汁水,给你我的金勺子,要用它捞出金豆子。”她丢给了我一柄金勺子,而我向琉璃瓶中吐了口口水,换来她厌恶地骂了我一句。
我捞出我口水转化成的金豆子,只听她说:“你可以再转变些黄金,但化金水一定要还给我!这来之不易,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别妄想夺走化金水!”
“你如何获得这种东西的?”我很好奇地问道,已不在乎黄金。
“这是大自然中的东西,”她说,“偶然间在一个小岛上发现的,它是一种植物的汁水,极其罕有,我可以告诉你这种植物的样子,你可以自己去寻找它,撞运气。”
“你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古怪?”我望着她携带的许多看似普普通通的树叶,石块,泥巴,枝桠,死虫,贝壳,骨头,等等等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免一问,“那块红色的石块有什么用?”
“它的粉末能将水变成油。”她说。
“绿色的石块呢?”
“它的粉末能将油变成水。”
“白色的石块呢?”
“它的粉末能将水变成水银。”
“黑色的石块呢?”
“它的粉末能将水银变成油。”
“黄色的石块?”
“它的粉末能将油变成水银。”
“蓝色的石块?”
“这都是魔法!”她不爽地说道,“我有这么多东西,难道我要一一告诉你?”
“不要生气,”我和气地劝她,“那块蓝色的泥巴又有什么用?我很想知道。”
“加点水调和,涂在你头皮上,能让你头上长角。”她很不情愿地说。
“白色的泥巴?”
“能把钢铁变成木头。”
“红色的泥巴?”她有各种各色的泥巴,总之,同一种东西,有各种各样的不同。
“不知道!”
“绿色的泥巴?”
“不知道!”
“那片红树叶有什么用?不说我把化金水倒掉!”我威胁道。
“燃烧它,会让人产生幻觉,我说什么,他人就会看见什么!”她突然发现了钳制我的办法,拿起红树叶,准备燃烧。
“住手!”我有些惊慌地叫道,“我给你化金水,没必要燃烧它,我知道你很有能耐,我害怕你了!”我把化金水放在了脚边地上。
“我绝对比你想象的可怕!”她笑了,像阴险的巫婆,“我有的是魔法可以捉弄你。”
“没必要如此,”我说,“我们同病相怜,深陷死人坟,应该齐心协力,想办法离开这里。”
“你说这里是死人坟?”她惊讶地问,眉眼微微颤抖。
“是的。”我说,“这里是传说中的死人坟,想不到你竟然也知道死人坟。”
“我祖祖辈辈都是巫师,”她有点自满地笑说,“天下什么离奇的事我会不知道?”
“把我的手变回原样,”我强烈要求道,“我不想以化金水威胁你,死人坟是个诡异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至少我告诉了你这里是死人坟了,你也没必要非要让我这样了。”
“我可以饶过你这一次,”她说,“但我要求你做我的仆人,你要为我效劳,你肯不肯?”
“愿意为你效劳服务,”我一脸狗相地说,“但我要为仆多长时间呢?”
“至我丈夫恢复人身,”她傲娇地说,“你我主仆关系就可以解除。”
“那你快把我的左手恢复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怎样有利怎样做。
她也许用的是魔法,也许是用了什么未知的化学或医学方法,总之,她忽然耍戏法似得将我的鱼尾巴状的左手燃烧起来,我只觉一团绿油油的火焰冷飕飕地烧着我的手,片刻之间,鱼尾巴开始发生变化,逐渐恢复成了人手,而那绿火焰寒彻入骨,不由使我打着哆嗦,同时,一滴滴的墨绿色浆汁从我手上低落,直至绿火消失。
在我的手恢复的过程中,她告诫我说如果我敢对她不忠诚,那她会令我生不如死。她说这句话我没理她,但她之后说的另一句话却实在让我忍不住了,她说:“我怎么才能将你变成石头呢?”
“没必要吧!”我甩着燃烧的左手说,“我变成石头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变成石头,也不敢再对你有什么坏处,你不该以主仆的关系辖制我,伤害我。”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人在什么的作用下才有可能会变成石头,”她愁肠百结地说,“就像化金水可以把水滴变成金子。”
“你不是法师吗?”我不客气地问,“你没有魔法书吗?”
“我爷爷留下的魔法书上对这没有记载,”她愁眉苦脸地说,“我不知是什么样的魔法石才具有这种力量?即便知道,要找到这种魔法石也不是简单的事,我不可想象会有多大的牺牲,你不清楚,我如今拥有的东西,几乎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宝藏,有很多人会因为找寻魔法石而丧命。”
她的愁烦引起我的同情与悲悯,我手指着面前的石头,正义凛然的说:“难道这样放任你丈夫成了一块石头,让他经风日晒,雨淋冰冻,最后碎成沙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垂着头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不敢以他做验证,这太有危险性了。好比我可以把金子变成冰块,而将冰块再变回金子,我却不能保证它还是原来那块金子!看似一样的东西,实则可能会有巨大的差别,一切都将陷入混乱中,尤其是对人的变化,这是禁忌。在很久以前,有关这种变化的魔法早就失传了,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掌握这种魔法了。”
我明白她是话,不由想起我的仆人宋岛,他变成了一团永不熄灭的蓝色火焰。我拭了拭额上的汗,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能使一个人变成一团火,一滩沙,或一汪水,一块木头?你有没有见过很多我所说的东西?”
她点点头,说:“我见过你所说的东西,现在看来,它们都是人变得,不过这都是最高深的魔法,是什么人把他们变成那样的?”
“我们去找魔法石,这里能将人变成石头,也一定有能将石头变成人的魔法石。”我信誓旦旦地说。
“大海捞针啊!”她消极地说,“怎么找?我们根本无法辨认什么,它即便就在我面前,我也不认识它,我的魔法书上如果有记载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我颇感棘手地说,“我感觉我们身边的花草树木都是一种魔法石,一不留神,我们就可能中了魔法,不知为何物了!”
“你简直是在说笑,”她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忧,斥责我说,“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我不由感到好笑,问她:“如果我饿了,你能不能将什么东西变成一块肉?”
“可以,”她说,“仅限一种鱼肉,将一片树叶变成一块肉。”
“变给我看。”我的口吻也许使她感觉她像是成了我的仆人似得,总之她不干。
她说:“鱼肉有毒你会吃吗?你不是说要找魔法石吗?原来你是想吃东西,所以才甘愿做我的仆人!”
“你说得对!”我顺着她的思路说,脸上掩饰不住地笑,“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她认真地说,“我们目前还互不认识,是要先彼此互相介绍,你先说你名叫什么?年龄,来自哪里,如何至此,靠什么生计过活?”
她这才想起盘问我的身份,我感觉有点晚,不过也许是我根本引不起她的重视,而我,于是胡说八道,自圆其谎,给自己杜撰了一个身世,无非是少小为婴时被弃之大海,身处一叶扁舟飘荡海上,临死之际被人救上商船,还被疑为妖物,煞星,像只老鼠一样苟活于船上,好不容易长到了七八岁,又遇上海难,九死一生,流落荒岛,在岛上被一种无形之力禁锢十年,得了一种怪病,全身乏力,三天两日的吐血,经常骨折,除了躺着,坐着,几乎不敢乱动,否则生命垂危,生不如死。直到有一天,小岛沉没,海水浸泡了我多日,我忽然恢复了健康,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在海中抱着一根浮木,漂泊多日,又被过往船只救起,过后某一天,谁知我躺在船板上晒太阳,却莫名其妙的被一只怪鸟从船上抓了起来,它飞越汪洋大海,将我丢在了这个岛上。
她被我流离蹉跎甚至苦难的身世感动的眼圈泛红,悲伤不已地说:“你年龄不大,却也有这么坎坷的命运,真是太令人悲悯可怜了。”
对于她言辞间的真情流露,我真感受宠若惊,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啥名字?你的身世与命运也很坎坷吗?是我的经历勾起了你的回忆吗?我们同病相怜吗?”
“我只是悲痛于你的身世与我丈夫的身世何其相似,”她抹掉眼泪说,“他就是刚刚出生就成了弃婴,裹在襁褓中,被安置在一条小船上,放逐大海。他比你更不幸的是,他的船被残暴的大海打翻了,他几乎被海兽吃掉,还好有人及时发现了他,及时救了他,不然他就被海猪吃了!”
我漠然地说:“噢,想不到你丈夫和我的身世惊人地相似,难怪我们有缘相见。不说可悲的我了,说一说你吧?”
“我,”她沉思着说,“我出生在巫师世家,终生漂泊在海上,并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有最铭记一生的两个时刻,一是五年前我遇到我丈夫,当时他被海影虫寄生,骨瘦如柴,是我帮他祛除了身体内的虫子,还从他身体内获得了一只灵鸟,可惜灵鸟太稚嫩了,没能哺育成活它,否则我就能成为更伟大的巫师了,因为灵鸟有很神奇的感应,辨吉凶,通人性,能够成为巫师最得力的住手。据传,每一只灵鸟都曾是一个人,只是不知他们为什么会由人变成鸟;而另一个时刻,就是我父亲的死,他被一条鱼吃了,我发誓,一定要抓住那条鱼,为我父亲报仇!”
“你丈夫今年多大?他之前一直在干什么?”我探问道。
“他二十五岁,”她说,“不过他身不由己,他被海贼救了,命运使他成为海贼,但他心地善良,最终在我的帮助下,成功脱离了贼船。”她不愿多说什么,那些过往,千难万险,是一段血腥的记忆。
“你们是如何到此的?”我继续盘问她。
“寻找宜居地呀!”她说,“我不要永远漂泊在海上,不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像我们一样。”
我听她言述过往的时候,手并不老实,根本不当一回事地拔下一棵黄秧小草,造成了难以预料的突变,从地下瞬间涌出大量清水,沧海桑田,土地下陷为湖海,令我大受其惊,我在水中挣扎,呛了一口水,叫道:“这是怎么了!什么原因?”
拔出小草的地方成了一泉眼,水量巨大,加之地陷,我们突然就被淹没了,经过奋力游动,终于从水下露出头来,看清了这广阔平静的胡泊。
她俏脸微红,在我之后从水中游了出来,十分气恼地对我叫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拔那棵草?现在土地变成了湖海,我丈夫怎么办?他还沉在水底,你快去把他背上来!”
受到惊吓,心情未定的我游着水说:“我怎么可能背得起一块石头?不要强人所难,他暂时是块石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你是巫师,应该有能力应对这种状况,你有没有什么经验,能不能把水再变回陆地?”
“我没有办法!”她抓住了我,阻止我向岸边游去,气愤地说,“你真是个祸害,但你现在是我的仆人!”
“但我认为,在你想到什么办法之前,我们应该先回到陆地上。”这片水域虽然广阔,但百米外就是湖岸,我拖着她,奋勇争先,向岸边扑腾而去。
“你真是个混球!”她发牢骚似得说,“真是倒霉遇见了你!”言罢,她一头扎进了水里。
我终于爬上了岸,见她久久未浮出水面,倒是钦佩她的精神与勇气。正观望之际,湖面突然抖动,一座房屋规模的山丘跃然耸立而出,而女法师和她丈夫所变的人化石就在这小岛上。
在千岛海,水陆的转变时常发生,这种变化突如其来,人只能去适应,巫师以她的敏锐观察力,翻转出一座小岛,可谓不幸中的万幸,以解燃眉之急。
我在岸上大叫:“你真是个了不起的法师,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泥巴猴!你真是个泥巴猴!”她回应道。关于泥巴猴是什么侮辱性的语言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呵呵对她一笑,化解若有若无的尴尬,其实泥巴猴是形容一个人得了某种奇怪的病症,就是那个人后背皮肤上会经常溢出毛茸茸的泥状分泌物,有酸臭气,洗尽之后,不久皮肤上又会覆满这种毛茸茸的泥浆,不过病人本身并不会感到有任何难受之处,甚至还会有些不为人知的愉悦满足感。
“你过来!”她对我喊道,“想办法帮我把他挪到岸上去,这块土丘很不稳定,看起来不久就会坍塌。”
我打手势叫道:“没问题,我喜欢力所能及的助人为乐。”
我千辛万苦地游到了湖中小岛,在我游来之时,也许是女法师又施了什么变化,小岛上长出了棵大树,现在这小岛甚像我与锦蕊相见分别的那个小岛。这个小岛上的树,红叶龙枝,叶茂枝繁,像一座亭子。我若有所思地问女法师:“我叫李帅,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你能否赐告?”
“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故意的?”她忍不住地说,“你是不是也是个巫师,而且巫术高强,却故意隐藏实力与身份?”
“我可不是巫师,”我说道,“随便你怎么想,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要施展魔法,把我的船恢复原貌。”她说着拿出一片树叶。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很想知道!”我手搭在她丈夫变成的石头上,发现脚边有一块突起的头盖骨般的圆石,我鬼使神差地踏了它两脚,突然又发生了地陷。我与人变石一同坠入黑暗中,甚至连她名字的回答也没听见。难辨时间长短的一瞬之后,我挣开双眼,发现自己被人变石压在了草地上,不知身在何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