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臣俊秀的面颊顿染温红,可见太平这一下子是卯足了力气、将心下积蓄着的那怀愤恨尽数的宣泄了尽。太平自然是不敢去恨母亲的,于是这恨意便很自然而然的全部都加注在了来俊臣身上。
但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只是默默的将目光错开太平、很顺势的定格在前方暖阳投洒下的一道乌沉色的剪影间,即而双手负后、轻靴点地,什么也没多说的抬步便向外走。
他越是这般没事儿人似的淡然处之,便越是令心绪正浓、百般情潮无处安置的太平愠火骤升。但一时她这情绪又委实不知该如何去发泄方为稳妥,人大抵就是如此,越是气结越是着恼便反倒越吐不出了任何言语、做不得了任何声息,任她气血心脉都撩拨的厉害,最后也到底只剩哑然。
纵存万语千言,也只得无从追问,只能目送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一点一点流离出她的目之所及。
但至太平身侧一错肩时,俊臣终于停下。他就这样把身子倾了一倾,双目依旧直视前方,没有看她一眼。那流转出薄唇的声息便显得愈发令人恍惚起来:“公主,你、我、三郎,我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为着这份义气,我不得不提醒你。”
缄言于此,俊臣略有停顿,再启口时口吻忽染就出几许的震慑:“别忘了你选择离开感业寺重回大明宫,是谁为你出的主意。”他声色淡泊、逐字逐句,“你出现在我们那位果敢慧瑞不输男子的英伟天后面前,除了潜移默化提醒她你的存在之外,还提醒了谁的存在……紧接着,在你出嫁之前,谁被赐府立苑。”就这般波澜不惊,俊臣一句一句言的无波也无澜。待声息俱落后,他把身子一定,抬手正了一下微乱的领口,继续抬步行路。
太平下意识转身抬目,就瞧见他无关紧要、体态自若的进了那一道进深;但见玄色袖摆一转,他整个人便隐匿在屋外大好的阳光暖然处,再也寻不见了纹丝影像。
这一波未平而另一波心事便又被昙然带了起来。太平不知道来俊臣为何要在这个当口把李隆基提起来。
三郎心里打着怎样的主意,太平不是不知道,但她始终都觉的本就是一件互利的事情,便是三郎利用了她,那也诚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紧接着一个转念,她下意识扫了一眼榻上已然香魂离体的城阳公主,突然便又有了那么若许的明白。
李隆基既然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便铺陈了心机、于她身上打了主意借助她离开感业寺,那么日后若有不能避免的利益、权势的相悖处,他也不见得不会继续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