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父亲一直教我忍耐和克制、一直教我低调行事不可躁动,但若因怕武皇怀疑而不来你这儿一遭,不亲口向你说出这一声真挚诚恳的‘谢谢’,实负我们兄弟之间这场情谊,是为不义!”于此一顿,须臾又继续,“可若因着兄弟情谊冲昏头脑而不管不顾,来你这一遭再引来武皇的猜忌,终是会害了彼此,是为不智。我不要二者择一,因为无论择哪一种、舍哪一种都不是我的处事原则;故我只能夜半之时前来叨扰你……只怕这顿酒,还得你做东了!”最后一句,带起了玩笑意味。
即将破晓的残风顺着半开的窗穿堂灌溉进来,扑在墨发、面眸,习习的撩拨着敏感的肌肤,却着实惬意的紧。
俊臣侧目对着门边喊了一声、催促婢子赶紧上酒。复而收回视线抬首看着隆基,浅色的薄唇挂着一道似有若无的淡笑:“三郎,我来俊臣不为别的,甚至不为什么跟你的兄弟情……我只为不违我的心。”天风浩荡,撩起满室帘幕擦着地表沙沙的响,俊臣定在隆基双目间的目光亦带着满满的正色与真诚,“我会对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做到仁至义尽。至少,不会让自己日后念起来时,有悔恨、有负罪。”
诚然的,来俊臣这句话听起来总也觉的有些不祥的意味,但又诚然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对。是用了“仁至义尽”的缘由么?总觉的这个词藻通常是兄弟友人决裂的当下才该言出口的……不过也不太尽然。但正是带了这么一个全然未曾刻意的词眼,倒衬的语句多了一份不卑不亢的磊落、以及似有还无的戾气,倒是符合俊臣的性子。
可就在这一句话落入耳廓的同时,又倏然叫隆基心里莫名的一揪紧。在综上那些不合时宜的意味并起的同时,他又突然有一种极贴切的、自己其实不如来俊臣的恍惚感……俊臣说,至少不会让自己日后念起来时有悔恨和负罪,俊臣至少还有着这一道心念、至少说话行事时心里还有一杆秤的,关乎良心衡量的一杆秤。可是他自己,却诚然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为人做事前后都先问问自己的良心、给自己那肉眼看不见却依旧不可忽略的良心一个交代。
彼时温好的热酒被端了上来,酒意徐徐,带的周围空气蒙了一抹纯酣的香气,尚且未饮便被缭绕的香气熏出了三分醉意。
款缭帘幕、壁橱彩窗,一切目之所及处的景致都变的飘飘忽忽的,美得不太真切。
隆基摇头,抬袖指了指俊臣:“你呀,还是这副不羁样子……说的话分明是肃穆的,可面儿上又总是那么副无所谓、磊落落的神色,好,够爽快!”语尽倾袖将那翠玉酒盏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