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的粗麻布衣上盛了跋山涉水、羁旅之间几多颠簸疲惫的昭著痕迹,面目体态倒自是一番过尽千山、踏遍暮雪之后方能炼就而出的淡淡一脉老城与沧桑气息。在这之间混杂着的还有一些疲惫、一些幻似认命的没有脾气、一些若有若无的敏感微惧、还有一些别样心疼的与收敛适度的恭谦……那是,庐陵王?!
入目一瞬狄仁杰甚至都没有认出来这个干瘪的小老头他是谁,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饱经沧桑、质朴无华而消减至此的人儿居然会是彼时那个娇纵不羁、风华绰约的年轻皇帝!
岁月的长河最是坦缓也最是残酷无情,十几年啊……十几年的流放生涯与十几年的受怕担惊几多忧怖,硬生生将一个彼时那样心气浮躁且趋于孤竖一帜的丰神俊逸的年轻帝子,就这样生生磨洗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不羁、所有的狂妄孤傲、所有的硬硕棱角:硬生生折磨、锻造成了时今这样一副瞻前顾后、诚惶诚恐、心气低迷、却终于学会脚踏实地俯吻帝国每一寸土地与每一棵花卉草木的天地之别的两个人!
这入目庐陵王李显的一瞬,狄仁杰的心绪是极尽复杂之能事!
时间真的是一副世上人间最好的良药,无论是有形的体态还是无形的心志,那些人或者事务,没有什么在它自然的妙手之下是不会有所改变的。事隔几多年呵、连容貌都不似。
百转千回的浓郁思绪忽然搅涌凑化成了这样一股铺天盖地的巨大悲意,动容无尽,再也忍耐不住,千言万语诸多感慨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了,终究他什么都没有说,狄仁杰老泪纵横,就此完全出乎下意识的颤颤巍巍的,身姿打颤、双膝一软,对着李显深深的落身跪了下去……
那是上月一早的事情了,武皇忽然下了旨意一道,假托庐陵王身染顽疾,并借此为由,将李显一家在时别若许年后,终于就此重新召回了帝都皇城。
由始至终整个举措、整个来去的行程全都有条不紊进行的严整缜密,并未向朝堂里外任何一人露出风声,连国老狄仁杰都没有告诉。
毕竟拥立储君委实是件天大的事情,武皇怕的便是在这之出个什么紊乱岔子!毕竟就算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也是难做的,况且在这之究竟是不是当真顺水推舟、一番风顺那还委实不好说!
就这样,待庐陵王一家被武皇在皇城里安顿好后,她并不敢有过于的怠慢,忙于这一早便召见了她素为信服的狄仁杰,向他道出了庐陵王重归帝都之事始末。
这一刻来的何其不易!庐陵王的回归从来就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