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小心翼翼地蘸上点黑墨汁,准备在帐册上记下这个数字。这个时候男主家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句什么话。女主家就说:“付你七十文吧。”然后二夫人就又从已经合上的钱匣子里再拈出两枚铜钱放在桌上。
结算工钱时给雇工多添几个钱,这是主家待雇工应有的礼仪。
“谢谢东家。”商成略略躬身,朝几个人行了个礼。这是他应有的礼仪。然后他就从怀里取出一个瘪瘪的荷包把桌上不多的铜钱都装进去,用根细麻绳把荷包口子一扎,便再行一个礼。
“罢了家里预备了酒饭,留下来吃喝过了明早再走吧。”男主家说道。说话时他连眼睛都没睁开,依旧象在假寐。
在结算工钱之前,揽工汉子已经在主家吃过了名义上的散伙饭,不过依照乡俗,要是主家对揽工汉们的活计还算满意的话,就要挽留揽工汉们再吃一顿晚饭,酒饭管饱然后第二天一早再送揽工汉们离开。看来这家的男主人对揽工汉们还是满意的。
“谢谢东家。”商成又躬身行一个礼。
他手里抓着没多少分量的荷包倒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出了堂屋。这也是结算工钱时揽工汉对主家应有的礼仪。当然了,要是主家对揽工汉的活计不满意,不愿意掏钱让揽工汉子们再在家里白吃白喝一顿,他就不可能受到商成的这种表示尊重的对待。在商成上工的第一个地方,他就是不懂这些规矩礼仪,从雇主手里拿了钱就走,因而遭到周围人的嗤笑,直到有人好心好意地指点他,他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那个好心指点他的人如今也在堂屋廊下等着领工钱,看他出来,就在坐着的条凳上挪了挪屁股,给他让出一块地方,待他坐下来就小声问道:“结了多少?”
这个人的面相出老,第一眼看上去很难分辨清楚他的年纪,瘦条脸被风吹雨淋太阳晒,黝黑得就象庄户家门上糊着的门神,眼角额头都爬上了细密的皱纹,上嘴唇还有一道清晰的老疤,一小团油亮的红肉在嘴唇上略微鼓起,嘴也不太能合拢,看起来总象是在嘲讽冷笑。不大的眼睛里两只眸子倒是异常灵活,即使是在和商成说话,眼神却在四处踅摸打量,似乎没一刻的安静。
“七十文。”商成说道。他把穿在荷包口沿的细麻绳又解开,重新系好,然后撩起褂子把一股麻绳从腰间粗糙的皮带上穿过去,再和另外一股麻绳绞一起挽了个活扣。这皮带是他在霍家堡花八文钱请皮匠做的,是真正的牛皮,既厚又结实;皮带的铁搭扣是他请铁匠做的,很粗糙的东西。铁匠当时没为这小玩意要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