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胸口使劲一抵;也有几个才编入的新兵,迷瞪慌乱中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什么,聋子一样也听不见孙仲山的口令,看别人行礼,自己才慌慌张张跟着学,队伍登时显得有些凌乱。还有两个兵不过是披了副士兵甲而已,其实不是兵而是给大军输送粮饷搬运辎重的民伕,这时候更是昏头胀脑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腿脚一软,竟然唬得坐到地上……
待陈璞还了礼,随着孙仲山再一声令,一百多兵士放下手臂却没解散,人人挺胸收腹把身体挺得长矛杆一般直,都对陈璞行注目礼。陈璞知道,这是士兵们在等她训话。可她是个虚衔虚职的柱国,依照国法,没有兵部咨文和上三省的签印批复,她根本就没有给兵士训话的资格;可此时此地,她又不能什么话都不说一一这些兵即将要做的事情,是为了让别人活下去而去牺牲!
然而国法不可违!
她静静地伫立在士兵们的面前,目光慢慢地从一个士兵脸上转到另外一个士兵脸上,拼命想记住这些人的面孔,记住每一个人的相貌。可眼眶中水雾迷蒙,她竟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记不下来一一这些脸膛黑红相貌平常神态质朴的士兵,和那些已经牺牲的士兵,渐渐地重合在一起,她完全分辨不出来,他们到底谁是谁……
她眼镜里噙着泪水,双手在胸前相合,然后慢慢地抬到额头的高度,再慢慢地伸出去,直到手臂完全伸直,又慢慢地沉下去;她的头和上身也随着手臂自上而下的移动而深深地躬下去……
文沐和她的三个贴身侍卫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失神落魄地看着她对一队普通士兵施这样的礼节一一这是长揖礼,是不分尊卑的相见礼,不分尊卑啊……
孙仲山和兵士们也知道这是长揖。最开始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紧接着就是仓皇四顾惊慌失措:堂堂大将军,竟然给一群小兵行长揖礼,而且还是如此郑重其事地长揖礼?
孙仲山一张国字脸胀得通红,几乎快要滴出血来。他的鼻翼张得极大,一呼一吸都是截成几段,胸膛就象风箱一般随着呼吸忽起急落,引了手臂也是长揖还礼,顿声道:“大将军恩义,矢志不忘!”
没有军官喝令,也没有旗号指挥,一百七十三名将士齐整整躬身长揖,郎声齐道:“大将军恩义,矢志不忘!”
陈璞的嘴唇已经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泪水朦胧中,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哽咽地说道:“将士们恩义,矢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