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登时就楞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倒不是因为问题本身而愣怔,而是因为禾荼说话时的口气和腔调。无论是在燕山还是在京师,知道他出家当过和尚的人都不在少数,不仅背后议论的人多,好奇找他当面打听也有,可不管发问的人是上柱国将军还是六部侍郎,他也从来没有遇见一个象眼前的青年僧人这样的人!这无礼的言辞,这咄咄逼人的口气……嘿,这和尚还当是在提审犯人么?
他端起瓷盏先呷了茶水,然后才对南阳说:“都是陈年旧事了,要不是青鸾道长提及,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他慢慢地放下了碗盏,就象对不堪回首的往事无比感慨似的长长吁了口气,仿佛是不经意间瞥了禾荼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他这是在给禾荼留余地,同时也是在暗示和尚适可而止。他想,既然这个和尚小有名气,又和南阳公主这样的人来往密切,那么再不晓事也该明白一点:自己能四平八稳地坐在这书房里,对南阳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不用问,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必然都不平常,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禾荼心里就该有一个掂量。
可禾荼显然不是商成想象中的聪明人。他脸上挂着假笑,马上又问道:“商公是不愿提往事,还是不能说往事?”
商成垂下眼睑,神情冷漠地凝视着墙角才摆下的一个火盆,过了半天才口气淡淡地说:“就算是不能说吧。”
就算是瞎子,现在也能从商成的语气里听出他对自己出家又还俗的事情很忌讳。换作其他人,即便是出于礼貌,这个时候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追问下去。可禾荼显然没有意识到一点。他瞪视着商成看了良久,轻笑一声悠然说道:“我朝崇佛,当年太宗皇帝就曾寄身释卢信诚心礼佛,高宗以下,历代圣君宗室在家修行者不知凡几,是以出家为僧向来就被官民视为大正磊落之事。却不知商公因为何故,须得如此藏头畏尾吞吐少言?”
他一脸的春风浅笑,说话声音也不大,煦风拂柳般娓娓道来,似乎是老友重逢温言叙旧,南阳初时也不大在意,只是笑吟吟地看商成如何应付,等听出禾荼话中暗藏的恶毒嘲讽再想喝阻,却哪里来得及。就是侍立在门边的皎儿也听出话里的意思不对劲,吓得心头哔哔乱跳,碍于身份又不能阻止,惊慌旁皇又无计可施,只能板着苍白的小脸蛋,使劲大睁着眼睛泥塑石胎般地望着对面壁边的书架……
商成却没什么表情。他仿佛根本就没听明白禾荼话里还有话,甚至就没有抬头,自顾自地取出银盒换药绵。这屋子里烧着几盆火,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