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了一道高埠。他坐在马背上,眼睛从粗布的上沿望出去,正好能看见草原上突竭茨人的大转移。这混乱的场面让他感到无比地愉悦,凉飕飕的山风从远处带来的哭泣声,更是让他从心底里体会到复仇的快意。他的嘴角挂着残忍狠毒的冷笑,眼睛里闪烁着足以把铜铁融化的火花,默默地注视着从坡下一直延伸到天地尽头的那几道乌蒙蒙的洪流。
他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两百赵军也同样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注视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修建在高埠上的小城。
这就是黑水城。
关于黑水城的来历,大赵文宗朝永宁元年由平原人李市收集编撰的《唐史志》记载,“武后时张仁愿筑东西中三受降城”,并注明,三城中的东受降城就是黑水城。但是,同样也是在李市的《唐史志》中又有记载,“宣宗大中三年徐不停陈况筑白石城”,也有注解“或是今之黑水城”。这座城的来历似乎是一桩悬案。因为黑水城的夯土填石城墙上刷过白灰,城又筑在高埠,所以在突竭茨语中称它为“乌斯托托木”,意思是“白色的城”或者“闪着白光的城”。
没有一个大赵将士知道这些史料。但他们的表情都是异常地肃穆。他们的胸膛里充满着一种神圣的责任感。就是今天,东元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五日,就是现在,夏历丙子年九月二十五日午时初刻,战马的马蹄践踏的是一块整整两百年都没有中原健儿踏足的土地,眼前是九十年前数十万赵军糜耗亿兆也未能深入的土地,他们马上就要走近那座无数人前仆后继却一直未能如愿的城池,走进东庐谷王的夏宫一一黑水城!
黑水城的大帐兵很早就看见邵川一行人。但邵川他们一路过来,除了那个替他们指明道路的突竭茨小军官之外,没有哪怕一个人过来询问过他们。其中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们的翻皮帽子和褐色皮甲证明他们是大帐兵,也不仅是因为这支队伍人人衣衫褴褛个个盔甲不齐,每个人都是浑身的血迹,更关键的是,这些兵士的眼睛里毫无光采,看什么都是一付无动于衷的模样,似乎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别的任何人都是死物;或许他们都不把自己当成是活人。有些被他们打量过的孩童和妇女都被那些绝无生气的眼神给吓得止住了哭泣。就算是那些拿起弯刀的青壮年男人,不留神和他们的视线碰撞到一起,也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离城墙还有半箭地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了。城门洞里跑出来一个军官,站在道路当间大声地喝问:
“莫啊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