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大儿子。可是现在,村长的大儿媳妇,经常抱着一只灰毛的西施宠物狗跑上山来溜达。当然,那本是一只纯白色毛的宠物。
女老师的彝族名字叫阿都里娜,她之所以搬到山上教书,也是为了避开村民们那种鲁钝的世俗眼光。村长的大儿媳妇,经常会抱着小狗过来,每次孩子们一下课,就会大群地围过去。
我也见过几次,这个小媳妇的衣着,多是丈夫在县城买回来的新近款式,穿在身上,有着一种县城式的洋气。孩子们围拢她时,她都会半愠色半得意地说:“瞧你们那脏兮兮的小手,别往我的小格格身上摸,只准看。”小格格是宠物狗的昵称。
接下来,这位村长家的大儿媳妇,就会掏出两根火腿肠,一根抓在手里,另一根嚼了之后吐在手心里喂狗。火腿肠的气味儿,诱惑着这群干巴巴的孩子们的小眼珠,刺激得他们不断舔舐嘴唇,吞咽唾沫。
一旦这个时候,村长家的大儿媳妇就会撇着眼睛叫女老师的小名。“小阿都,我这只狗啊,是他爹在城里买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这小东西娇贵着呢,一天的伙食费都七八块钱。”阿都里娜每每面对这般,脸上就努力压抑着尴尬。
这位村长家的儿媳,或许曾经也羡慕过自己的朋友能考上大学,进城去接受国家呼吁的素质提高。但周围的现实却垂青了她的人生抉择,所以她是来宣言的,金钱已经让她战胜了一个人因没有知识素养的自卑,她要让阿都里娜自卑。因为,无知总是可以引导着一部分人“快乐”。
我看在眼里,阿都里娜有时真的像暴风中的一颗小树苗,有些经受不住快要折断的不安。我喜欢阿都里娜教授的这群脏兮兮的小孩子,因为这些小家伙长大之后,很可能就是抱着步枪,隐藏在大山里守卫疆土的战士,捍卫我父亲曾捍卫过的一切。当他们收到家书的时候,希望他们不会再看到进城去了的哥哥弟弟只有劳动权,而没有受偿权;不会看到姐姐妹妹只有被选择的权利,而没有夹紧双腿的权利。这是真的,遭受歧视,比忍受清贫更逼迫人。
我拉过阿都里娜的手,把厚厚的人民币放在她热乎乎的手心里,面无表情地说:“有了这些钱,你的胃就会一直蠕动,你的自信和自尊就可以挺直了腰板。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把这个牌子插在你的教室门口,算是我能留给这群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阿都里娜听完我的话,眼泪滚落下脸颊,她抽泣着,拉开了包在牌子上的布条。上面写到:“不要让孩子们从小就看到当狗比做人更容易混上肉吃!”